烈士王七婆
砖,是他独自领略的第一份生活甘苦。他的江湖兄弟张矮子,不忍目睹他烈日下的颤颤巍巍,也来帮他挑砖。每天一元钱的收入,勉强能填饱他的空腹。他从跳板上摔下受伤,竟然凑不全药费,硬生生挺住那份疼痛,缝合没用麻醉。
梅向家里摊牌,如果不给她的爱情资助,她便辍学。父母只好拿出平生积蓄五千元,由她去转给落魄的王七婆创业。1987年,爱情带来的这笔巨资,让王七婆开办了重庆第一家高档咖啡馆。这个农家少年,很快从书上学会了调制各种咖啡;更重要的是,他的江湖声名,吸引了各路码头上的黑白人物。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众多开始操社会的大佬,都被他的天价酒吧吸引。仿佛不来此处厮磨,便够不上江湖颜面。他第一次看见了这么多钱向他飞来,也因之结识了诸多道上的朋友,形成一生挥之不去的因果孽缘。
<er h3">四
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中国,“万元户”是一个荣耀的称谓。月入万金的王七婆天性豪爽,久贫乍富之后,则更是一掷千金。龚自珍词谓——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这般境界,大抵是天下多数诗人侠士的幽梦。但是22岁大学肄业的王七婆,竟然当时便已实现。
很显然,一个酒吧已经无法摆平其迅速膨胀的野心。而诗人根底的他,则更容易追逐时潮引领时尚。经不起撺掇,他很快卖掉最初发迹的王氏酒居,异想天开地成立了重庆旋风时装演出团。几十个模特美女簇拥着王哥的绚烂生活,青春的招摇和气派,堆砌了他不切实际的财富乌托邦。
我常常疑惑,一个长年衣衫落拓的人,何以半生都迷失在华服靓装的噩梦里?很快,他的时装团就找不到t型台了。他不得不送走一个个红颜。
这是他1988年的美丽与哀愁。这一年,恋人梅毕业,很快与这个冒险家结婚并珠胎暗结。这个单纯年轻的妻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大起大落。那些残存的资产——满地妖魔鬼怪的所谓时装,又很快变成了一个火锅店的红黄青紫。他从美色产业转型到美酒美食,依旧在饮食男女的欲望中找到了自己的快活。
欲望的本质,是因为它会盲目发酵膨胀。回头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只要他耐心守住任何一件事,都早应步入富豪之列。但是他这种人,天生就是那种守个收费公厕,都会梦想连锁的人。于是,火锅托拉斯之梦,沿江扩张到了旧都南京。我至今也想象不出南京人上海人,怎么可能陶然于七婆的麻辣;于是,他铩羽而归,回到故乡达州疗伤。
过去父母责骂孩子,习惯说:“人喊不动,鬼喊飞跑。”以此譬之于他,活脱脱神似。本来,多个朋友多条路,可朋友太多的人,又容易被带入歧途。1989年,一时穷途的他,被朋友吆喝购进大批101生发精,前往广州推销。最后几乎一半的产品送给了黑发浓眉的哥们儿姐们儿,还有一半库存着等自己老到脱毛时使用。
那一年,国家夭折了一批孩子,他却在穷愁中成为父亲。过去他帮助过的江湖人,眼见他的潦倒,开始伸出援手。邓公南方讲话,再次为创伤的社会注入了欲望的油汁,整个国家沸腾起来。一家集团看中他的江湖经验,为他注资开办又是第一家时髦的餐饮娱乐业,要将干部与群众团结在酒色边上。哪知道他人气太旺,处处搁不下江湖情面,但凡叫声哥就要免单,结果很快吃垮了该店。
一个好男人置身于20世纪90年代的欲望社会,都不免要变坏,况乎原本野性疏狂的王七婆。他的大进大出,时荣时败,妻子早已见惯不惊。他再次回到达州,和当年出生入死、而今飞黄腾达的兄台一起,成立了山中第一个中外合资公司。
此际的他,摇身一变成为故乡名利场上真正的达人,迷失于灯红酒绿的花径里难以自拔。他不仅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