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尹盖勋,有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后院”。加上在朝中自任太尉,朱儁为副,当初镇压黄巾起义最大的两位“功臣”都在其节制之下,满朝文武谁敢仰视?董卓于是“威震天下,所愿无极”,对宾客说:“我相贵无上也!”代汉之志可触可摸。只因为关东联兵讨董卓事起太急,他才没有来得及黄袍加身,另立“黄天”。
作为一个深受羌胡文化熏染的关西军阀,董卓比之于后之曹操,又有他野蛮性、掠夺性、破坏性的另一面沉疴痼疾,注定他变不成成熟的政治家。杀人夺权,痛快淋漓,不愧为在实质上最终确定刘姓汉室“苍天已死”的清道夫,却不会稳定人心,恢复秩序,注定他虽有另立“黄天”的政治野心,但很快就充当了自己政治生涯的掘墓人。东汉将近200年皇业积聚,京师贵戚宅第相望,财贿殷实,本来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可资更图发展的雄厚物质条件,他竟全然不知珍惜。进入洛阳后,他就放纵他的西凉军大肆烧杀抢掠,谓之“搜牢”。按《后汉书·董卓传》引李贤注,“搜牢”就是“言牢固者皆搜索取之也”。连帝后陵寝、公卿冢墓也不放过,公然发掘,掠取其随葬珍宝。西凉军都如饿虎一般凶残,随处奸淫妇女,就连宫中的公主和侍女都不能幸免。董卓还下令,将看社戏的民众尽行屠杀,男人割下头来计军功,女人掳回军中作营妓。又下令椎破秦时所铸铜人、钟,毁坏汉时所铸五铢钱,更铸为小钱,直接导致物价腾飞,一斛谷价涨至数十万,居民基本生计蒙受巨大的损失。
搜刮得来的钱财珍宝,都运往郿县,他在那里修筑了巨坞,高厚均为七丈,与长安城等,号称“万岁坞”。郿坞屯集了30年军粮,23万斤黄金,八九万斤白银,还有积如丘山的锦绮纨素和珍宝奇玩,董卓自诩为“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后汉书·董卓传》)。如此大掠夺,大破坏,必然造成天怒人怨。董卓自以为得计,殊不知种种暴行,累累血债,已经使他变成了天下公敌,反董联盟很快形成。
献帝初平元年(190),关东(陕西潼关或函谷关以东)地区拥有部属军队的州郡长官推举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联合兴兵讨伐董卓。联军总数达数十万众,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驻在河内郡(郡治在今河南武涉西南),从北面威逼洛阳;豫州刺史孔伷驻在颍川郡(郡治在今河南禹县),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以及行奋武将军曹操驻在酸枣(今河南延津西南),从东面威逼洛阳;后将军袁术以及长沙太守孙坚,从南面包抄洛阳。方其时,黄巾起义军余部十余万人,也进入了河东郡(郡治在今山西夏县西北),呈现可能卡断洛阳西路的进军态势。面临四面合围之虞,颇富军事经验的董卓尚能应对,决计迁都长安以化解合围险情,并且凭借着崤函险固和关中富庶以与联军对决。他挟持献帝西迁长安,把朝政委托给司徒王允暂时处置,自己则回到洛阳坐镇指挥,布置构建了一个三面环形防线,摆出决战决胜之势。同时也作了丢失洛阳的另一手准备,下令烧毁宫廷、官署和洛阳周围二百里内民宅,洗劫粮食财物,强迫数百万官属、民众一并西迁,来了一个“三光”(烧光、抢光、迁光),不给联军任何遗留。又毒杀废帝刘辩,收斩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尽屠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等袁氏在京亲眷五十余人,连尺口婴儿也不放过,以打击联军在朝势力。由于董卓的倒行逆施,西迁路上“积尸盈路”,“二百里内家室荡尽,无复鸡犬”,古都洛阳的建筑、文物遭到极大残毁。曹操后来在《薤露》一诗中如实写道: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一个军阀混战,生灵涂炭的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