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枭隼之死
一眼看见的会是喂养它们的人类,而自己,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它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整天被关在笼子里的萎靡不振的枭隼才是它们的亲生父亲。
比利加尔的眼睛终于透出了一股死灰,当安西再次接近它的时候,它终于不再下意识地挣扎,像个木偶一样,承受一切轻薄的接触和怜悯的喂食。安西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枭隼这才算真正熬出来了。
半个月后,在安西的精心饲养下,比利加尔的身体很快恢复到了巅峰状态,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如同一尊玄铁雕塑,立在安西肩头,所有人都会赞叹不已。每次随安西出猎,它都会比别的枭隼抓回多一倍的猎物,成为渗加族中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猎枭隼。
它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只骄傲的枭隼,天空才是自己的家。
本来,沦为工具的比利加尔将戴着那顶“最完美猎枭隼”的桂冠一直生活下去的,如果,不是那只乌鸦出现的话……
那是七月里最炎热的一个午后,安西到村落边的河流旁寻找清凉去了,带着同去的还有安东尼斯和小枭隼,这些都是安西的骄傲,惟一被留下的,是比利加尔。比利加尔是他狩猎的终极武器,除了狩猎外,他绝不会让比利加尔去面对任何的潜在危险。因此,比利加尔只能在它的鸟房里盯着灿烂的天空发呆。
正当它准备小寐一下的时候,随着一声刺耳的“呱呱”叫声,一只漆黑的乌鸦竟然大摇大摆地停在了鸟笼顶上,悠闲地梳理自己的羽毛。比利加尔一下就暴怒起来——一直以来,乌鸦就是它最讨厌的货色,当初自己翱翔天际的时候,只要看见乌鸦的身影,一定会俯冲下去用有力的翅膀将其打落尘埃——肉,是不吃的,乌鸦肉实在是太粗粝,消灭它,就是因为讨厌这种乌黑的丑陋动物。
比利加尔一仰脖子发出一声充满杀气的唳啸,乌鸦果然被吓了一跳,喧嚣着赶紧飞走了。可是,不一会,它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大鸟笼的笼顶,竟然又飞回来了,继续梳理它那不管怎么梳理都一样难看的鸦羽。
比利加尔更生气了,再次发出威胁的唳啸。乌鸦再次飞走,尔后再次回来。几次三番后,比利加尔的警告失效,乌鸦似乎听不见曾经让它的同类肝胆欲裂的死亡之音,在比利加尔的头顶臭美个没完没了。
比利加尔怒火中烧,拍打着翅膀向笼顶撞去,它要撕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丑鬼——可是,鸟笼剧烈震荡一下以后是一声钝响——安西为了困住比利加尔,将这个鸟笼做得坚硬无比,撞上笼顶的比利加尔被沉重地弹回到了地上,激起满地灰尘,灰头土脸。
震荡再一次吓到了乌鸦,它惊惶失措地飞起,待到平静之后又悠闲地回落。几次之后,不管比利加尔如何用力冲撞,它都纹丝不动地站在笼顶,欣赏着比利加尔的精彩表演。
终于,比利加尔累了,再也无法拍动强健的翅膀冲击笼顶了。乌鸦似乎也终于梳理完毕,它拍拍翅膀,呱地叫了一声,大摇大摆起飞离开。却在离开之前,给了比利加尔此生最大的侮辱——在起飞的同时,乌鸦拉出的一泡屎从笼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比利加尔的脑门上。
低贱鸟类的肮脏排泄物顿时使得比利加尔抓狂了,愤怒中,它终于找回了遗失的记忆,自尊、桀骜。它彻底想起自己原本是只最骄傲的枭隼……
那天下午,一个最宁静的下午,渗加村落响彻着悲愤的撞击声和悲鸣……
当安西回到村落时才发现,比利加尔,他最引以为豪的猎枭隼,静静躺在笼子里的地上,遍体鲜血淋漓,羽毛脱落大半,尸体,已经僵硬。它是自己撞笼而亡的。安西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已经完全驯服的比利加尔,会在突然间恢复野性,刚烈地选择自尽的道路。
安西不知道,被强者侮辱叫征服,被弱者侮辱叫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