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
喝完那杯酒,招手请侍者来,多拿另外一杯,蓝色玛格丽特。尝一尝,似乎不够满意,起身走到吧台去,请调酒师加多十毫升龙舌兰。她走回来的时候同桌女子殷切关心,“今晚你喝了好多啊。”有意无意,看顾子维一眼,拿起面前的杯子,似乎刻意想对比出来,自己喝的是纯洁健康的水。真正是年轻,时时刻刻流连在假想的竞争里。
致寒懒洋洋地舔一舔杯口的盐粒,侧过头去,淡淡说:“关你事么?”女子一怔。
顾子维忍不住笑起来。
她真的九点半就告辞,之前吃了两口甜点,餐厅行政主厨亲自端过来的,材料酱料至新鲜,放在小小香草蛋糕上的一颗樱桃,都比自助餐台上供应的漂亮得多。顾子维和那女子都沾光,各自分到一份,的确味道上佳。
他在致寒离开餐厅大门前截住她:“没有和你换名片。”
她冷淡地说:“我没有名片。”在他手上拍一下,“我是个闲人。”一转就从旁边转过去,走了。
顾子维看着她背影到街边,停了不过十秒,一辆宝马车驶到面前,司机位上的人从里面帮她开了门。
那时周致寒三十一岁,刚刚开始她人生最繁茂饱满的阶段。对于顾子维的搭讪和注意,她在十分钟之后作为小小的谈资提了一提,换来沈庆平“不要出去招蜂引蝶”的结论之后,便丢到了脑后。直到不久后她在“国会”,又遇到了这个命中注定要和她纠缠不清的人。
国会是广州最高级的夜总会之一,装修、姑娘和费用都很漂亮。豪客们出出入入,千金虚掷如土。在这里上班的女孩子,多半住在附近租金不菲的楼盘,傍晚三五成群去上班,是路上的一景。
沈庆平常常在这里应酬。不应酬的时候和三两好友也不时过来喝喝酒。三楼的总裁房私密清净,关上门自成一体,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他不大喜欢叫小姐,就是叫了,也放在一边晾着。倒愿意和妈咪聊天喝酒,喜欢后者世情通透,长袖善舞。偶尔不小心或太高兴过量了,很醉的时候,就闹着要给周致寒打电话,怒气冲冲喊:“你……你来接我,不要……不要别人,你,来接我。”还提醒身边的女人,“你是谁?你走开一点,我女朋友来了会打人的。”
老任和麦子勤对这一幕看得最多,一开始看笑话,后来恨铁不成钢,再后来麻木了,一看到沈庆平将醉未醉,就一哄而上帮他打电话,对着周致寒哭诉:“你快点来吧,你快点来他就不敢喝了,他不喝了待会儿才有人买单啊。”
彼时周致寒多半已经睡了,拿着电话在那头迷迷糊糊的,听完嗯嗯两声,挂掉继续睡。除非是群众要求太过强烈,迫不得已,才会真的赶过来,点妆不上,面有倦容,进门的时候通常都有一副要把沈庆平斩立决的表情。一来二去,沈庆平知道她不喜欢,慢慢竟然去得少了,少到了国会的妈咪跑去问仍然坚持战斗在花天酒地第一线的麦子勤:“沈先生最近是不是破产了?还是干脆被抓起来了?”笑得他要死。见到周致寒就说她逼娼为良,对拉动内需促进消费,大大的没有贡献。
周致寒再厉害,生意场始终是生意场,有时候身不由己真的不是托辞。那天她到国会,沈庆平不在,倒是她自己为应酬而来。
她晚到了一点,一进包厢,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几个夜总会的部长都站在当地。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个穿撒花大摆裙,显然是坐台小姐的姑娘半跪半坐在地上,浓妆都盖不住煞白的脸色。眼里含泪,嘴角湿湿的,身边一片狼藉,蓝带马爹利的酒瓶碎片到处都是,洋酒特有的味道在空气中浓烈蔓延。那姑娘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调酒的方口瓶,里面还剩大半瓶,从颜色来看,都是纯的。
周致寒要找的人坐在沙发正中,手里也端了一杯酒,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周围一圈男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