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01年,大学再见
何小兵插不上话。
老头儿说:“今天的课就上完了,咱俩的师徒关系到此也就结束了,这三个月的课,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对于音乐、生活都是一样的,激情、技巧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些假象都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容易让人痴迷,你要掌握的,是本质的东西,返璞归真。还是那句话,让简单的东西,变得美妙起来,这才是你应该学会的事情。”
何小兵说:“可是,就拿弹琴这事儿来说,没有技术,什么东西也弹不出来。”
“技术是工具,不是目的,不要只考虑技术,技术是门槛,一旦你迈过去了,就忘掉它,门里的那些景色,才是你应该关注的。”老头儿说,“很多人,学琴一上来就追求速度、力量、技巧,没用,好的音乐跟这些无关。”
“可是天下没有好过的门槛。”何小兵说。
“你可以用适合自己的办法,无论是跳过去、爬过去、或者把门槛锯掉,别跟门槛较劲,你的目的是进到屋里。”老头儿说,“然后你会发现,自己当初在门槛上浪费的那些时间,多么不值得。”
何小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头儿说:“我说的这番话,你现在吃不透,但是我希望你记住,十年后——这个时间因人而异,或许八年,或许十五年——你再琢磨一下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看看我是不是在扯淡。”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何小兵问。
“在你离开这间房子以前,你可以想问几个就问几个。”老头儿说。
“我只问一个。”何小兵说,“这曲子是谁写的啊?”
“我。”老头儿说。
何小兵隐约相信老头儿确实教出过几个好学生了,问道:“您带出那么多学生,觉得谁弹得最好?”这个岁数的人对摇滚前辈们的好奇远胜过对音乐本身的热爱。
老头儿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小兵知道这个人,听过他的专辑,问道:“他四连音的速度能到多少?”四连音是一种练习手指灵活度的技巧。
老头儿说:“我评价学生的好坏,不是看他手指有多灵活,而是有没有脑子。”
何小兵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下去,他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说:“都说他琴弹得是最好的,是吗,他也是您的徒弟吧?”
“他只会弹琴。”老头儿说,“我教的不止是琴。”
何小兵见老头儿不喜欢这个人,便提起老头儿满意的那个学生,问:"他怎么出了一张专辑就没动静了,现在还搞乐队吗?
“他出家了。”老头儿说。
“您逗我呢吧?”何小兵很难把一个玩儿摇滚乐的人跟一个和尚结合在一起。
“没有,上个月他给我写了信。”老头儿认真地说,“还寄来一张照片。”
“为什么出家啊?”何小兵问。
“他想。”老头儿说。
“怎么就想出家了呢,没听说和尚玩儿摇滚的。”何小兵觉得不可思议。
“他早就不玩儿了。”老头儿说,“吸了几年毒,把钱都吸完了,媳妇也跑了,他就去戒毒,从戒毒所出来就皈依了。”
听得何小兵有点儿蒙,不知道老头儿是在编故事还是确有其事,他想象不出人生还可以这么戏剧性。
“他会不会哪天想吃肉了,还了俗继续搞摇滚?”何小兵问。
“那是他自己的事儿。”老头儿说。
“他现在每天都干什么啊?”何小兵问。
“偶尔写写诗,给我寄来。”老头儿由衷地说,“写得很好。”
这时有人敲门,老头儿去开,进来一个一头长发的男子,拎着琴箱,气喘吁吁地说:“琴我给您拿回来了,嘿,那音色,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