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05年,磕不动了
世界上的乐队分两种,一种是解散了的乐队,一种是还没解散的乐队。没解散的乐队,是因为大家在一起靠音乐挣到了钱,生存下来了;解散的乐队,是因为大家在一起靠音乐挣不到钱,生活不下去了,只好散伙,先想办法填饱各自的肚子,何小兵的乐队就走了这条路。几个人满腔热血地凑在一起,决心干出一番事业,但北京不会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就有了事业,之前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每个人在现实面前都没法再昂着头了。原来都心高气傲,仰着脑袋看天,不管脚下的路,现在把脑袋低下来点儿了,开始看路了,但心思还都在天上。
何小兵思前想后,必须得找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才能让自己继续在北京待下去。拿定主意后,他去找顾莉莉。
“你不说我们公司的男的都是傻B吗,你也想当傻B去?”顾莉莉笑着说。
“别挖苦我了,我就够傻B的了!”何小兵颓丧地说。
“你能习惯上班吗?”顾莉莉表示了怀疑。
何小兵本不想上班,不想受拘束,不想被安排,愿意听任自然地活着,但此时自然没有给予何小兵任何指示,想生存,只有去工作,让他去工作或许就是自然所发出的声音。
“我还不习惯挨饿呢!”何小兵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直不了再换个能直的桥头。”
何小兵至今仍无法忘记,去年大年三十儿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在北京是怎么过的。他妈叫他回家过年,但何小兵觉得以现在这个样子回家,会在何建国和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北京四年多了,大学没毕业、一事无成、年纪也大了,他没有为过年准备好可以匹配的心情,看着所有人都在欢笑的时候,他会难过。所以,何小兵没有回家,一个人留守北京。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何小兵还像往常那样,十点钟起了床,练了会儿琴,然后出去吃午饭。这时他才发现,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和车了,往日那些奔波的人和车,突然间就在北京消失了,好像大家忙乎一年,都是为了三十儿这天似的。无论平时忙成什么样,三十儿这一天也要回家,特别是年夜饭,一定要在家里吃,这是约定俗成的,但是何小兵不这么认为,凭什么一定要怎么样,而应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管你什么过不过年的。
何小兵比往日多走出一大段路,才找到一家营业的小馆,走进去要了一碗牛肉面。
何小兵吃着面,小老板坐在他旁边的桌子前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正播着春晚的彩排情况,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何小兵坐在窗口,啼里秃噜地吃着面,窗外是空旷的街道,很多店铺都关了门。
“怎么没回家啊?”小老板问何小兵。
何小兵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也没回家?”
“想回,没买着票,明年再说吧!”小老板透着回不去家的遗憾,仍不忘关注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你呢?”
“加班!”何小兵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以前何建国因为下棋回家晚了,被何小兵他妈问起干什么去了的时候,经常这么说。
“真忙啊!”小老板说。
“瞎忙!”何小兵又接了一句。
吃完饭,走在街上,太阳晒在身上,身旁一个人也没有,何小兵感觉自己成了北京的主人,不觉得没回家过年是个多大的事儿。
但是这种得意的心情,随着太阳落山也落下去了。天黑了,其他人家都开始吃年夜饭了,欢笑声传入何小兵的耳朵,吵吵闹闹,让他觉得既俗不可耐又烦躁。何小兵戴上耳机,找出一本书,看不进去,关了灯,试试能不能睡着。
迷迷糊糊睡着了,中途屡次被鞭炮声吵醒,又很快再次进入睡眠。到了十二点,被吵醒后再也睡不着了。何小兵躺在床上,倒仰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