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邓小可抱着APO项目流程和申报材料出电梯,右拐,向陈总办公室走,步子轻盈、坚定,沈画的遭遇让她燃起了新的工作激情。谁说只有强者的成功才能励志?弱者的挫败更让人警醒。昨天扎手事件中她情绪失控擅离职守在陈佳那儿留下了很重一笔阴影,无所谓了,她会通过努力将阴影抹去。到陈佳办公室门口,敲门,两下,轻重有度,得到允许后,开门进。
实习老师和钱姓老师在,正跟陈总说事儿,小可跟在座三位一一打招呼,二位老师也都点头招呼她,惟陈佳,不哼不哈,原来看哪儿还看哪儿,眼珠子都不转一下,视她为空气。小可默默对自己说:没关系,意料中的,坚持住。微笑向前迈步,到陈佳办公桌前,放资料时手机响,赶紧接起,是沈画。小可嘱咐爸妈同学朋友甚至老师,上班时间不要打她电话,独独忘嘱咐沈画。又不敢将手机调成静音、振动,怕万一没听到打进来的工作电话误事。听到是沈画不由得心里一声叹息,说句“画姐我待会儿打给你”后按死,当下便有些气馁。
实习老师批评她:“邓小可,我跟你说过,上班时间——”她的话被陈佳打断,“说正事。”陈佳说,说完转对钱老师说:“志国,”——钱老师姓钱名志国——“我希望你们拿出的是方案,两到三套,供我选择;而不是罗列一堆数据,让我看着办……”
小可被晾在那儿,走,不敢;留,不妥。钱老师冲她眨巴眨巴眼,眼里笑着一点头,表示了同情安慰;实习老师皱眉手心朝里向外摆着让她出去,轰苍蝇一般,她给实习老师丢脸了。
小可离开陈佳办公室走,两腿沉、软,拖不动拽不动。不时有人从她身后赶过,腾腾腾腾,迅速在前方消失。曾经,那也是她的工作状态、精神状态;曾经,她渴望成为他们中的正式一员,然而此刻,所有的“曾经”恍然如梦。实习老师说,如果陈总哪天看你出了错却说都不说,证明她对你失望了,你最好赶紧找下家走人。是她走人的时候了。
手机又响,拿出看,“沈画”二字在手机屏上闪。突然,她在走廊中间就地站住,按下接听键高声笑着道:“画姐对不起啊,我忘打给你了!……没事我没事你说!”无所顾忌、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引得过往的人不由要多看她一眼:这是那个小鹿般谨慎敏感胆小的实习生邓小可吗?是,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不想混了?小可接电话,随对方讲述或惊叫或嗔怪或指点,任身边人去人来川流不息,礁石般淡定;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绝望,每有人看她一眼,那绝望便加深一层。
沈画脚崴了,右脚,很重,完全不敢着地;所在地方打不到车,北京她没别人可求,只好找小可。小可去工位拿了包就走,没请假。如果留不下来,仅为拿一张实习证明,请假不请假是一样的。同学们在实习单位大都是混,混到日子拿证明走人。基本找不到她这样的,天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勤勤恳恳。那时,她有野心;现在,她没有了。
沈画坐公交车站的金属候车凳上等小可。伤脚光着搁左脚上,高跟鞋立在一旁。
农展馆有个大型招聘会,她想去看看,走前犹豫再三,穿了高跟鞋。思路是,万一有合适公司须当场面试,高跟鞋会显得职业一些。她平时基本都穿平底鞋,缺乏高跟鞋训练。想过打车去,上网查了查距离,得四五十块钱,乘公交,一块六,当然选一块六。穿不惯高跟儿慢点走,累了就歇,她不缺时间缺的是钱。脚在中途倒车时崴的。下车前看到将乘的下一路车驶过,为能赶上,下车拔腿就跑,全忘了高跟鞋的事,当场重重崴在那里,一时间痛到了无法呼吸。单脚跳到候车凳那儿坐下,脱下鞋袜看,脚背肿起,油光锃亮像刚出炉的烤面包。拿出手机翻电话,通讯录几十个号码只两个北京号——小姨和小可,不敢求小姨,只有求小可,孙景已被她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