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张爱玲遇上胡适
…看到噩耗,只惘惘的。是因为本来已经是历史上的人物?我当时不过想着,在宴会上演讲后突然逝世,也就是从前所谓无疾而终,是真有福气。以他的为人,也是应当的。对于死亡,张爱玲总是处之淡然,因此她对胡适的哀悼也是异于常人的。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十三年后,她也以一种异于常人的方式,悄悄地告别了人世,留下“苍凉”的手势。张爱玲给胡适的信中提到,因为读了他的《醒世姻缘》和的考证,而找了这两部小说来看,“这些年来前后不知看了多少遍,自己以为得到不少益处。”又说:“《醒世姻缘》和一个写得浓,一个写得淡,但同样是最好的写实的作品。我常常替它们不平,总觉它们是世界名著。虽然不是没有缺陷的,像未写完也未始不是一个缺陷。缺陷的性质虽然不同,但无论如何都不是完整的作品。我一直有个志愿,希望将来能把和《醒世姻缘》译成英文。里面对白的语气非常难译,但也并不是绝对不能译的。”
我们知道在二十年代中期韩邦庆(子云)的的研究,曾掀起一股小小的热潮,当时出现了一系列在史料和批评方面颇具价值和深度的文章,如孙家振《退醒庐笔记》中的“海上花列传条”、颠公的《懒窝随笔》、鲁迅中的“清之狭邪小说”一节,及刘半农的《读海上花列传》和胡适的《海上花列传序》该两篇文章收入亚东版的一书。
胡适在文中盛赞为“吴语文学的第一部杰作”,后来张爱玲甚至说它是“方言文学的第一部杰作”。胡适虽然对作者的写作技法没有正面加以评价,但对作者的自觉性和大胆尝试还是予以肯定的,他说:“的人物各有各的故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本不能合传,故作者不能不煞费苦心,把许多故事打通,折叠在一块,让这几个故事同时进行,同时发表。主脑的故事是赵朴斋兄妹的历史,从赵朴斋跌跤起,至赵二宝做梦止。其中插入罗子富与黄翠凤的故事,王莲生与张蕙贞、沈小红的故事,陶玉甫与李漱芳、李浣芳的故事,朱淑人与周双玉的故事,此外还有无数小故事。作者不愿学儒林外史那样先叙完一事,然后再叙第二事,所以他改用‘穿插、藏闪’之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阅者‘急欲观后文,而后文又舍而叙他事矣’。”
而张爱玲更指出:“其实是旧小说发展到极端,最典型的一部。作者最自负的结构,倒是与西方小说共同的。特点是极度经济,读着像剧本,只有对白与少量动作。暗写、白描,又都轻描淡写不落痕迹,织成一般人的生活的质地,粗疏、灰扑扑的,许多事‘当时浑不觉’。所以题材虽然是八十年前的上海妓家,并无艳异之感,在我所看过的书里最有日常生活的况味。”
张爱玲对的译注,可说是由于胡适的点拨而达成的。张爱玲除将书中的吴语对白悉数译为国语外,还将其译为英文虽然今仅存首两回,刊登在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研究中心出版的《译丛》(Renditions)外,余皆散失。可见其用力之深。除此而外她还剔除原书中“溃烂”的部分,并重新修补,成为情节紧凑的六十回本原著为六十四回。这已仿效当年才子金圣叹的“腰斩”为七十回本。而张爱玲对韩邦庆最自负的“穿插、藏闪”法,在欣赏领悟之余,又特将其注出,犹如金圣叹之批、张竹坡之批、脂砚斋之批。张爱玲别具会心的抉隐发微,有意无意间延续了明清评点小说的传统。
七十年代张爱玲的创作欲望已锐减,她又返归于古典小说和。她和胡适的相遇,他们对晚清小说曾有共同的话题,但细究后却又不同,只因张爱玲始终把的翻译当成另一种形式的再创作;而亦不同于胡适的“曹学”考证,她更多的是以其创作经验来对文本的形成、改写等的论辩,形成她对的独特认知。他们两人有思想上“交会的火花”,但终究是自成体系的!张爱玲八岁开始读,以后每隔三四年读一次,从不中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