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今都拿钱衡量人的价值,可我就佩服那种术业有专攻、一手绝活、自得其乐、甭管别人高不高看、反正自己觉得最牛的主儿……”
方宇刚想谦虚:“谢谢叔叔……”
“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就说我这身京剧底子,从小生、武生到老生,再到花脸、大丑我全通,年轻时就是万金油,一专多能,艺多不压身,随便往哪个舞台上一戳,随便拎出哪段,从《甘露寺》、到《三岔口》,生、净、丑,没我不能唱的。”
“您这么全才呢?”
“不信?给你来两段。”方宇来不及表达欢迎或阻止,钱进来已经扯开嗓子,“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听出来了吗?马连良,正宗的马派!你注意这‘出’,不能唱‘出’,一定得唱‘吃’,‘说’不能唱‘说’,得唱‘师’。哎,你这有酒吗?我开开嗓子。”
“还真有。”方宇搜刮出半瓶二锅头,“这行吗?”
“太行了,宁夏买不着正宗二锅头,馋的时候我做梦都能闻见这个味儿。”酌口酒,“听着,黑头花脸的快板。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一时间,车行变堂会。
方宇带预备役老丈人转台小饭馆,钱进来话题还牢固焊在京剧上:“本来我是郭建光,因为成分不好,愣让我演胡传魁,还给我绑一肚子,咱也不是那形象啊,上了台就运气,阿庆嫂给我点烟,没留神把烟头塞嘴里了,这下给我烫的。一回头,台下别人我没看着,杨杉,就是小样她妈,坐第一排正冲我乐呢,我眼光和她一碰,当时魂儿就没了,刁德一捅我好几下才回过神儿来。打那起,只要我唱戏,杨杉就来,后来我俩好上了,我一直想让她看我演回郭建光,到现在也没机会。”
方宇头如捣蒜、昏昏欲睡:“钱叔,你说一晚上京戏了,生把我从外行熏成半拉票友,可您今天过来到底要跟我聊什么事儿呀?”
钱进来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带任务来的:“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是来微服私访你的。”
“你要访我什么?”
“我问你:你喜欢我闺女什么呀?”
“我喜欢她——虽然活得乱七八糟,但特别认真、特别努力,还特别真诚。”
“准确!我闺女就这样,看来你真了解她。那她喜欢你什么?”
“虽然现在我还一穷二白,但我也特别认真、特别努力,特别真诚。”
“你俩还真合拍,怪不得你一煽惑,就把她从银川拐北京来了。甭解释,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其实我一直不反对小样来北京,就是她妈老不放心。这回一听说小样脑袋开瓢,就急了。”
“对不起,叔,那事纯属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不用保证,没以后了,这回她妈死活都要把她带走。”
“那我俩怎么办?”
“只好凉拌呗,小样她妈根本不同意你们俩好。”
“您来找我,就是为发最后通牒?”
“我说了,来考察你。”
“就是说,还没最后决定?还有希望?”
“我的政策一贯是给希望、给出路。”
“您对我的考察有什么结论?”
“有门好手艺,又能听我聊京剧、陪我喝酒,挺好!”
“那您还反对我和小样在一起吗?”
“我本来也没说反对啊。”
方宇刚燃起希望,兜头就下来一瓢冷水。
“不过我说话一向不作数,只能把意见反映上去,仅供领导参考。”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