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们不了解钱进来,不可能瞒住他,我进去跟他说。”
生命里总有一些这样的时刻,肝肠寸断,可必须挨过。在青春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时,钱小样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感受,例如:自己突然间失去率性而为的权利,想望风而逃,却必须迎头而上。她的意识想狼奔豕突、觅个地缝钻进去、永不露头,脚步却亦步亦趋,跟随母亲来到父亲床前。
杨杉伸手握住钱进来手,对他微笑:“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算好?还是坏?”
“妈、大姐、二姐、青楚她们都来了。”
“这是给你爸的待遇啊,我这出回马枪,把她们惊着了吧?”
“别贫了,大夫让你少说话。”
“那不可能,我人死了,嘴还动呢。”父亲看见女儿脸上有种素未谋面、极其陌生的怯懦,不敢近前,“闺女,你站那么远干吗?别怕,我现在想打你也打不了。”
小样心先一松,为父亲苏醒后依然故我的玩笑;随即却抽得更紧,他知道自己状况后,还能风格不变、一直乐天下去吗?
“怎么个情况,你们娘儿俩跟我说说吧。”
“颈椎5、6节骨折、错位,伤到骨髓,给你做了颈椎复位固定手术,给脊髓减压,手术很成功。”
“那为什么还是动不了?杨杉,你在我腿上掐一下。”
杨杉不动。
“小样你,快,使劲掐我一下。”
小样挨不过去,掀开被单,在他腿上敷衍一下。
钱进来眼神黯淡下来,一声叹息:“什么感觉也没有。”
小样反过来握住父亲:“爸你看你手劲儿还那么大,估计掰腕子我还赢不了你。”
“净挑没事儿的地方说,你这叫避重就轻。样儿,你是护士,爸也不是医盲,疼和麻都不可怕,怕的是没感觉,对吧?脊髓损伤不可逆,对吧?”
答案显而易见,但此刻“对”像被从字典里抹去一样,小样死活吐不出它的音。
“手术效果比预想好,医生原来担心状况会很糟,结果你两臂和手都没出问题,说不定过一阵子腿脚很快就能逐步恢复。”
“媳妇,咱两口子一辈子直来直去,你一兜圈子我就能看出来,直说吧,我下身以后还能动吗?”
“高齐说情况还挺乐观,以后即使有些部位活动不便,也可以通过复健……”
“明白了,就是瘫了。”
“爸,就算腿脚暂时动不了也没什么,你身体素质好,只要坚持复健,肯定能恢复,以前电视里不总介绍一些瘫了又重新站起来的人嘛……”
钱进来拦腰斩断女儿的话:“安慰词儿留着以后再用,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事儿。高齐在吗?让他给我打针能睡觉的药。反正动不了,躺着胡思乱想还不如睡呢。”闭眼闭嘴,把交流的门反锁。
高齐只能依言行事,以这种方式度过这样的时刻,让所有人在阵痛间获得片刻喘息,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杨杉被郎心平带回家强迫休息,杨怡、杨尔姐儿俩躲进厨房,背后议论钱家一夜间的变故。
杨尔:“大姐你说,咱家是不妨男的呀?你看赵志华走得早,李博怀也和我离了,就剩一个独苗儿钱进来,又这样了。”
杨怡:“别瞎说,咱爸算正常生老病死。”
“那撑死把老太太刨除在外,咱仨还是妨。没准我离婚还救了李博怀一命,天哪!那青楚小样霹雳不会也……”
“你别乌鸦嘴,回头再传到周晋耳朵里。”
“你怕他因为这个不要青楚?”
“呸呸呸,别说得那么邪乎。唉,小样这孩子也忒混了点,非把她爸闹成这样才老实。可我琢磨,这事也不全赖她。”
“那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