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要开到哪儿,我就跟她们到哪儿。”
“您觉着我跟小样还有戏吗?”
“本来最初决定把小样带回宁夏,我都没觉得你俩会完,现在弄成这样,实话跟你说:我觉得没戏了。关键这话还是她自己说的,我闺女和她妈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我俩没戏了,我跟您这儿也还没完呢。”
“你该赔的都赔了,折腾一溜够,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孩子了,今天叔叔劝你一句:就坡下驴,奔自己前程去吧,要非管我,你这辈子可就没完了。”
“叔,你们就这么把我放了?”
“你也赶紧把自己放了吧,啊。”
方宇在钱进来怀里号啕大哭,被重负释放,被爱情放逐,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消受突然降临的一身轻松?
有一个告别式不能免,与裁决其他东西不同,对方奶奶说再见,甚至永别,小样根本整理不起冷酷到底的旗鼓,她百分之二百确定:只要方奶奶有一滴泪花坠落,自己绝对丢盔卸甲。于是,她站上能够俯瞰方奶奶胡同的天桥,苦等到老太太蹒跚买菜归来的身影,独自主持辞行仪式,用只能自己听见的音量高喊:“奶奶我走了,你牙口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长命百岁!”只有谢绝老太太参加,小样才可能脱身远去。
高齐的告别最让小样欣慰:“你放心,明天我们医院用救护车直接把叔叔送上站台,把他在卧铺上安置好,不用你们娘儿俩插手,但是到了宁夏怎么接呀?”
“找好人到站台上去接了。”
“那我就放心了,路上注意,尽量别挪动他,但你爸现在状况稳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别紧张。”
“高齐,想告诉你一句话: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别晕我了,我一事无成,还闯下大祸。”
“就当它是为成长付出的代价吧,小样,别往前想,想破脑袋也改变不了现状。我是现实主义者,如果心里还有追求、有想法,就用在当下,用在以后,糟到底也不过就这样,你还能笑出来,是吗?明天只会比今天好,在我眼里,你善良、可爱、无忧无虑,永远像阳光一样灿烂。”
钱家三口终于踏上(其中一个是躺上)西归的列车,钱小样短暂而曲折的北京奋斗史无疾而终。
火车刚刚驶出北京,小样走去车厢连接处打水,暖瓶还没注满,她就察觉背后有人,扭头望去——方宇站在身后,双肩背一个大山地包,义无反顾,即将远行。
小样目瞪口呆,两人面对面站着,空气静止。
“你怎么上来了?”
“我想好了,跟你一起去宁夏!”
“你跟着去干吗?”
“我有技术,在哪都能生存,干什么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疯了?!北京那么好的工作不要了?!奶奶你也不管了?!”
“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是不是想惩罚我?”
“我惩罚我自己!你已经把理想赔进去了,还不够吗?你能不能就当没认识过我,没出过这件事,回去从零开始,一分一分重新攒钱,那样你早晚还能开上修理行,去宁夏能实现这个吗?”
“小样,我不要那理想了,就要你。”
“方宇,我现在才明白高齐的话:我们不仅是自己的,你还有责任,回去,回奶奶身边,走吧!你走哇!”
方宇冲她背影嘶喊:“小样!我爱你!”
这是她期待已久、求之不得的迟到表白,是他惜字如金、挖心掏肝的追加倾诉,再弥足珍贵,也改变不了它与时间和地点的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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