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蛋糕店的最后一夜——张小娴
“金鸡纳霜?”
她点点头:“嗯,就是用来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
“疟疾?”他讶异地皱了皱眼睛。
“噢,放心。”她扬了扬手,“酒里还有好几种草药,也加了糖浆,配甜点很棒,没疟疾也能吃。”
“吃了不会有疟疾才好。”他淘气地望着她说。
她笑了出来:“你知道吗?你应该去写笑话,而不是悲剧,你的小说都很悲伤。”
“人生就是个大笑话,笑到会哭。”他微笑,咬了一口布朗尼。
“只要时间够长,哭完也会笑吧?”她看了看他,“味道怎么样?不错吧?”
“嗳,淋上金鸡纳霜酒果然更好吃,苦苦的、甜甜的,带点甘草味,另一种境界。”他竖起大拇指说。
看见他的酒杯空了,她给他倒了一杯波特,也给自己倒一杯。喝了一口酒,她抿嘴笑笑,问他:“我用蛋糕砸过你。你记得吗?”
他瞥了她一眼,苦笑:“噢,怎么忘得了呢?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忘的蛋糕。是榴莲蛋糕,对吧?”
“哦,是的,那个是榴莲蛋糕。”她笑开了,“你要喝点水吗?”
“好的,谢谢你。”他点头,瞄了瞄工作台上她画的几张草图,“这些都是蛋糕的草图吗?”
她走到水槽边倒了两杯白开水:“嗯。今年是第一年做圣诞木柴蛋糕,我想把草图先画出来。”她把几张草图摊开来给他看,“还会做新年吃的国王饼,但味道会改良一下。圣诞特别版的玫瑰蛋糕也想做。”
“这么早就要开始准备吗?”他喝了口水,一张一张草图仔细地看。
“不早了,剩下不到一个月就是圣诞节,我觉得已经迟了,过几天要把圣诞树摆出来,然后布置一下店面,可忙了。今年我订了棵杉树,我喜欢杉树的味儿。”
“哦,时间过得真快。”他微笑,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那熟悉的神情重又撩起了她心头的记忆。她想起那个遥远的夏末的夜晚,文学院主办的马拉松舞蹈赛在大学北座的会堂里举行,由学生组成的几支乐队轮流表演,那天是舞蹈赛,也是派对,舞池周围挤满了欢乐的年轻人。她留着斜分的齐耳短发,身上穿着飘逸的柠檬黄色皱褶连身裙,腰间系了条幼皮带,裹了件粉蓝色的毛线外套,已经连续跳了十五个钟头。舞池里连她在内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依然坚持着。她嘴唇干涩,脚上的鞋子胀胀的,有气无力地不停摆动身体,累得都快趴下了。
这时候,他跟她班上一个男生结伴来派对。美术系就只有几个男生,可她而今已经记不起那个男生的名字。
“李露,胡杨。”那个男生介绍他们两个认识。
“嘿!”她疲惫地点头。
“嘿!”他手里拿着一杯鸡尾酒,生气盎然地微笑。
男生走开了,他仍旧留在舞池边跟她说着话。
“胡杨是哪个杨?”她问。
“你说什么?”音乐很吵,他没听清楚。
“胡杨是哪个杨?”她沙哑的声音重复一遍。
“哦,杨柳的杨。”他凑到她耳边,大声说。
“胡杨,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的胡杨树?”
“我但愿。”他俏皮地回答。然后又说,“是我爸爸太懒惰了,把我妈妈的姓氏加上去就成了我的名字。”
后来,他常常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他告诉她,他在派对上一眼便瞧见她。她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穿的衣服好像东凑西拼的,却又出奇地好看。每次当他这么说,她总会啐他:“什么东凑西拼的?我那个是巴黎流行的耶。”虽然只是每年一次的法国假期,她愿意把那个国家说成是她第二个家。这么多年来,她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