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猫花瓣——蓓蓓晃
不是什么爱猫的“麻麻”,只是个不懂得保护自己宠物的不合格的主人。
医生问我:“要考虑拔牙吗?”我沉默,内心陷入深深的矛盾。假如我自己满口的牙齿都被拔掉,将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假如拔牙后再次复发,那么这次手术的痛苦,以及没有牙齿这个不可逆转的现实,会带给花瓣怎样的影响?如果它能思考,它会作出怎样的决定?我们萍水相逢,缘分一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另一个生命来决定它的牙齿的去与留?
医生见我沉默不语,眼圈发红,只好劝我说:“很多宠物主人一时都接受不了给自己的宠物拔掉所有的牙,花瓣现在的症状还不算太严重,要不就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吧。”
于是,接下来的近一年时间里,我每天给花瓣喂食五到六次,普通猫粮它咬不动,泡软了也不爱吃,我就用在网上找到的一个治口腔炎的食疗方子:鹌鹑蛋、鸡胸肉和薏米煮成粥,再用料理机打成浆,每次喂时加热水调成像婴儿米粉般的糊状物,用小勺一勺一勺地送到花瓣嘴边,看它舔着吃下去。状态好的时候,花瓣每次能吃八九勺;状态不好,就只吃三四勺而已。所以,发现它这段时间吃得越来越少了,就得带它去打针,每天三针,连打三天。三天下来,口腔症状有所缓解,又能每餐八九勺地吃。只是,开始时是两三个月才需要打一次针,慢慢演变成一个月一次,最终,每次打完针的效果只能维持一周,甚至不到一周。
那是花瓣生命中迄今为止最幽暗的一年。它长期蜷缩在客厅角落的一只鞋盒里——某次买鞋回来,暂时扔在那里,花瓣便钻了进去,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窝。我不忍把鞋盒扔掉,就给它用吧。自从得了这个病,它经常会流出带臭味的口水,粘湿毛发,于是,它从此自动远离了沙发、床、写字台这类平日里它最喜欢占据的地方,只待在旁人根本注意不到的角落里。
有时,朋友来玩,待到快走了忽然想起,便问我:“咦?你家猫呢?原来上蹿下跳,到处求抱抱,这次怎么一直没见到,难道送人了?”我指指角落里的鞋盒,朋友惊呼“哎呀,怎么瘦成这样了?!”走过去双手捧起花瓣的小脸,正欲抚摸,花瓣便发出巫婆般的一声惨叫,一把抓向朋友的手,随机迅速逃离鞋盒,溜进沙发底下,再也不出来了。我只好猛向朋友道歉:“对不起啊,它有病,口腔炎,一定是你刚才摸它脸的时候,弄疼它了。”
是的,就是这么夸张,只要有人碰到花瓣的脸颊,几乎都会引发它的疼痛,但是,假如你亲眼见过它口腔里的样子,红到发紫的溃烂,你就知道那不是虚张声势、无病呻吟。那一年,为了给它喂药、打针,我的手被它抓成了红色的棋盘格。有一次,可能是真的急了,它竟然扭头咬了我一口。那是花瓣生病期间我唯一一次掉眼泪,不是因为被咬得疼了,而是因为想到,它咬我的时候,它会比我还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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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决定给花瓣拔牙,多少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发现自己在那段时间里,经常会不自觉地想到这样一个事实:如果花瓣死了,我们就都解脱了。这种想法令我厌恶自己。
花瓣才三岁,按猫的平均寿命十三四岁计算,也就相当于人的花季年龄吧,本该是它猫生中最幸福、充满美好回忆的岁月,然而眼下,它却像一个生命已毫无价值的残年老人,外面的世界再也无法唤起它的好奇心,我对它的照顾,似乎也得不到它的认同。也许,它压根不是在与病魔作斗争,而只是在苟延残喘,同时——由于口腔的疼痛——厌恶着身边的一切事物,包括我。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对花瓣算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可是当花瓣被护士从手术室抱出来,放在输液台上,我简直不敢认它了。枯草一般的毛发(因为怕碰到嘴,很长时间没给它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