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见到胡蒙,他从东北躲债后潜回北京不久,比以前更加意气风发。他给我们的名片显示,他已经改名胡骏,而且多了个吓人的头衔:美国“西太平洋大学”MBA博士。我惊呼他牛逼大了,他呵呵一笑:“与其卖书,还不如卖自己呢。”
我也呵呵一笑:“行啊你,二十一世纪中国最值钱的就是你这样的假洋鬼子。”
燕子打扮得像一只孔雀。头发高耸,上面插着绑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装饰物,灯光下萤光闪闪;眼圈和睛线都很浓很重,看着跟瓷器国国宝似的;猩红的唇膏,使她的口就像一潭血迹,因为寒冷还在持续颤动;厚厚的一抹粉底,像一层彩色灰尘。燕子一见面就诉苦:“门卫不让我进,把人家看成啥人啦,啥玩意儿!”
我很不满:“我要是保安也不放你进来,你就不能打扮得稍微淑女一些?你这个打扮,我们咋跟你出去玩啊?这儿都是正派人。”
燕子振振有词:“老大,人家马上要拍戏了,我都看了剧本啦,先熟悉一下角色嘛。”
我不以为然:“你演什么啊?火鸡还是高卢鸡啊?”
“堕落天使,不过最后金盆洗手脱胎换骨啦。”燕子抢白道,拿出发票,“我的打车钱。”
我一看三十多元,给了她一百元,她磨磨蹭蹭地找钱,许达宽笑着责备我:“不像话,这么一大美女来陪我们喝酒,你还这么斤斤计较。”
我解嘲:“她以前跟我斤斤计较时,您没看见呢。让她顺路带一烤白薯,还偷咬一口呢。”
燕子冲过来掐我脖子:“许总,您别听他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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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屯酒吧街处于北京最大的使馆区和外交公寓。夜幕下,一种冠冕堂皇的生活结束,另一种隐秘莫测的生活撩起了面纱。霓虹闪烁,糜音缭绕,酒气弥漫,人影憧憧如鬼魅。五颜六色的外国人成群结队东张西望。嚣张的皮条客和暧昧的性工作者们苍蝇般扑向饿鬼般的男人们,对同胞他们很坦诚:“大哥,玩吗?便宜,包爽。”
对不理他们的东亚人,则嘀咕:“鬼子吧?棒子?”再给他们比划着花姑娘的意思。对西方人或阿拉伯人,则用蹩脚的英语说:“Lady bar,lady bar.(女士酒吧)”对不理他们的,就骂骂咧咧:“傻逼,不懂生活。”一个被激怒的老外一字一顿地回骂:“你丫——才傻——逼,丫——你的妈咪——找抽?”
一哄而散。无论他们的中文还是英语,都有浓重的白山黑水味道,应了于江湖的那句话,政府忙不过来的,由他们来插漏补缺。我们摆脱骚扰,绕了一圈,选了一家有乐队演奏的大酒吧。这里大约是中国最昂贵的酒吧,一口干的小瓶啤酒“嘉士伯”“喜力”或“百威”,三十元以上,最便宜的“青岛”也要二十五元。小盒爆米花二十元,烤串十元。两个果盘,八盒爆米花,每人五瓶啤酒,一千多出去了。许达宽拿出一叠钞票,对我说:“这是五千块,你负责买单。”
不一会康妮来了,自己开车来的。我们给她挪动位置,她挨我坐着。介绍后,许达宽开玩笑:“原来你才是戈海洋的女朋友啊?我还以为是燕子呢,我就觉得她们不像嘛。”
康妮不置可否地笑笑,问许达宽:“您第一次到北京吧?”
许达宽讪讪一笑:“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红卫兵串联时在天安门见过红太阳。”
“哦,还没我呢。”康妮也讪讪一笑,看看燕子,问我,“这美女也不介绍一下?”
“这是影视圈的未来之星。”我说,然后对燕子说,“还是自我介绍吧。”
燕子加快了吞咽烤串的速度,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是戈哥的同居女友。”
众人大惊,康妮也莫名其妙,燕子笑着补充:“误解了,我是戈哥同住一室的女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