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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转身一看,几个行人在周围晃悠,密切关注状。我小声对小羽说,“你饶了我吧,有人以为你遇到坏人了。”

    “你就一坏人!”

    “呵呵。”

    “好,你不说,我走啦,一个人在这儿凉快吧!”小羽转身就走。我只好追上她,一番巧言令色,含混不清地吐出了那不着调的三个字,经她多次纠正示范,直到发音清晰字正腔圆大义凛然可以媲美“新闻咸播”才破涕为笑,异常温柔地挽着我的脖子,揭示其意义:“知道吗,这叫北海海誓。海誓完了,下午去香山,现在后海泛舟。”

    我一惊:“又去那儿干嘛?现在已经过了看红叶的最佳时候啦。”

    小羽数落道:“要不说你没见识呢,北海海誓了,去香山干嘛啊,当然是山盟啦。”

    “这么远,来得及吗?一大堆脏衣服还没洗呢。”我犹豫起来,小羽脸一沉,背一转,我赶紧含泪举白旗。

    从北海公园南门出来,去对面的什刹海。入口是个清式牌坊,上书“荷花市场”四个骨感十足的烫金字,疑似启功体。这个名闻遐迩的昔日王公贵族浮华旧梦的孵化地摇身一变成了当代小资布尔乔亚意淫地。布满特色酒吧茶楼餐馆,各种古玩和文化用品店也不少,印着伟大领袖和切·格瓦拉头像的旅行包和文化衫充斥期间,吸引着自以为是的乌托邦癔症患者。老外情侣闲人摩肩接踵,粗鄙的拉客者高声叫嚷东拉西扯,这个宁静的情趣之地粗暴地揉进了世俗化喧嚣。

    我们租了一条脚踏式铁壳船,将一切烦人的骚扰抛在了岸边。在前海后海之间过廊桥,绕小岛,不大的水域划了几个来回,上岸找个餐馆吃了午饭,买了几个烤红薯一盒炒板栗两瓶矿泉水登上118路电车。在紫竹桥倒817路前往颐和园,再换331路直奔香山,到时都下午三点了。

    爬山者三三两两。热火朝天地向巅峰香炉峰(鬼见愁)爬去,一路经过观风亭、多云亭、玉华山庄,视野愈发开阔。远处漫山遍野如火焰的黄栌树渐渐褪色,仍很壮观。小羽虽年轻很多,爬山却不是我这个山区人对手。小羽爬不动了,哭哭啼啼唧唧歪歪,我就拉着她走,推着她走,甚至背着她走了一段。气温降低,山风肆虐,我们却满头大汗,还把外衣脱了。

    在廊风亭和多景亭歇了半小时,喝水,吃烤薯和板栗。接着爬,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爬到香炉峰。到卖香火、纪念品和食品的亭子里转悠一圈,在香炉峰石碑前搔首弄姿照了几张相,小心翼翼爬上几个开裂于悬崖边缘尚很稳固的巨石。这里眼界极为开阔,漫山遍野的红叶像一件硕大无朋的深红色袈裟,蓬松地覆盖在地壳凹凸蜿蜒的躯体和脉络上;又像一只看不见的神灵之手,将无数暖色调调颜料雨滴一样抛洒在凝滞不动的大地之上。极目远眺处,火球一样的夕阳徐徐西沉,半边还在地平线上,被厚薄无序忽明忽暗的晚霞掩饰着;地下的那边,万道霞光如利剑一样发射过来,迟迟不肯谢幕。

    我们被照得像红彤彤的透明萝卜。渐渐的,光芒越来越稀薄,终于在混沌苍穹中消弭于无形。雾蒙蒙金灿灿的暮色中,远处颐和园和更远处的北京城一角收于眼底,形成一个悲凉的镜像,宛如一个沧桑故事的惆怅落幕。我们高举双臂大呼小叫一阵,泪流满面。忽然小羽大声地问:“戈海洋——,你爱——我吗?”

    我二傻子似地喊:“I love you!”

    “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啦。”

    “哼!爱我就亲我一下。”小羽闭上眼睛,我哆哆嗦嗦地在她微微上翘冰凉如雪糕的鲜红嘴唇蹭了一下。小羽又大叫,“戈海洋,你爱我到永——远吗?”

    “Forever,永——远——!”

    “永远有多远——?”

    “一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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