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久的一家时装店和手机店含泪大买单,把她再次武装一番,并一度考虑给她镶上大金牙。
小羽也日益重视起我的“素质教育”来,经常补课。她在家野孩子一个,在公司却是礼仪培训师,所以不惜动用专业(含专政)手段纠正我的粗鄙:说相笑相站相坐相吃相睡相走相一个不落;穿戴上也很留意,每次发工资都给我配置几件,出门前必按她的意思捯饬一番。我对这形象工程颇为抵制,屡败屡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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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常到阳台休息了望一阵。满眼高楼勃立,豪气冲天。铂金色的玻璃幕墙、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和广告牌美轮美奂熠熠生辉。果然是北京最璀璨夺目的几排大金牙,二十四小时一刻也舍不得合拢嘴。楼下的那片平房区相形见绌无比寒碜,我们寄居的这幢楼,则像一个与天堂和地狱处于等距离的半导体,伸开你的双臂,两者皆触手可及。
在这个舒服的垫子上醒来常常不想起床。拉开窗帘一角,天空蔚蓝无垠,北京最高建筑京广中心近在眼前。我看见通体浅蓝色幕墙里面,蚂蚁大小的人影在里面晃动。这座大厦,远看像巨型三开门电冰箱;躺着看更加高耸,棱角更加分明,边缘更加锐利,活像一把刺向天庭腹部的寒光宝剑。如果说它是北京的勃立阳具,我就藏在它的根部密林里。
忽然,几个弱小的黑影从楼顶顺着幕墙徐徐下降,如蜘蛛吐丝走走停停。黑影带着七星瓢虫似的橘黄色安全帽,半腰捆着细若发丝的绳索。每个蜘蛛人旁边悬挂一铁桶,就这么悬着徒手清洗玻璃墙。忽然一阵高空气流,蜘蛛人和铁皮桶摇摇晃晃,战战兢兢的蜘蛛人犹如在刀锋上舞蹈。幕墙里高贵体面的金男银女和他们隔着玻璃对视,犹如地球人和外星人的对峙。他们处于一样的物理高度却又天壤之别:楼里的人站在用金钱垒起来的坚实支撑物上,摇晃着猩红色的高脚酒杯,犹如云端天神俯瞰着脚下被征服的世界;蜘蛛人呢,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柴米油盐,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半空中徒手工作。这世界上什么样的活都有人去干,啥角色都有人去担当。这活儿我可干不了,和这些靠舔舐刀刃亲吻死亡讨生活的蜘蛛人相比,我这个码字工还不算太倒霉。
这个破落的工人小区形成一个城中村,由十几条密集狭窄的胡同构成,即使二十年前的靀城,这样的地段也属贫民窟。凹凸不平的地面污水淤积,年久失修的下水道和附近的公厕冒臭水,一不留神就插入一脚深的臭水塘。在雨夜路过,你得一手撑伞一手挽裤管;如果你恰好穿了短裤,就幸运地多出一只手去捂住鼻子,否则,连你的胳肢窝也不得闲着——你得用它来夹着手电筒。没路灯,全靠店铺和住户家窗户的微弱光线照明。过了午夜就靠电筒或月光(这玩意北京很少露脸)。借着微弱反光,小心翼翼地擦着路沿往里走,既不要陷入泥潭又要提防路边杂物对你的恐怖袭击。在被污水臭水隔断的地段,连续踏在水中砖头上,摇摇晃晃战战兢兢如杂技演员。
此外,你还得忍受视觉和听觉的折磨。胡同里永远乱哄哄的,有个智障人士常常突然从背巷里跑出来冲你呵呵一笑,吓你个魂飞魄散。而那疯女人则以每天从早到晚的惊人耐力反复辱骂她死去的男人,从不间断。如果你稍加留意,可以从她断断续续最肮脏最歇斯底里的骂声中得知她死去的男人是个婚内强奸犯或性虐待狂,甚至洞悉这个时代的某些秘密。
好不容易到了你的单元,你得击一下掌、剁一下脚或者咳一声嗽,以启动声控路灯。当量一定要掌握好,轻了启动不了,重了会把屋顶松垮垮的石灰墙皮给震下来,没准碰巧掉在你或别人的头上。有一次一女人被砸了头,一阵尖叫,住户们还以为发生了打劫强奸。刚住进来时还有路灯,电费住户分摊,后来有人偷电,为电费闹得不可开交,电力公司的人索性把路灯掐断了,连这声控路灯也没了。好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