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觉!跌倒了……”母亲凝望着他美丽的头型,心里翻腾着膜拜与感动的情绪:孩子,是天心的验证,美的极致。究竟是什么样的宇宙机缘造就出“人”这个生命来?
妈妈不知道,安安能辨别的还不只黑人而已。家里来了访客,若是西方人,安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就是德语;若是东方人,第一句话就是国语。好像脑子里有几个按钮,见到不同的人就按不同的钮,绝对不会错乱。小小的人又怎么分辨西方人与东方人呢?
迎面走来一只腊肠狗,短得不能再短的四肢,撑着圆筒似的长条身体,肚子几乎要擦着地面。华安指着狗仰头问妈妈:“那是什么?”
妈妈说:“腊肠狗。”
华安含糊念了一下“丫长狗”;满意了,又仰头问爸爸:
“Das?”
“Ein Dackel.”爸爸说。
华安点点头。在他的心目中,这世界上一草一木任何东西都同时有几个不同的名字;会跑的两个轮子,妈妈说是“脚踏车”,爸爸称它“Fahrrad”,幼儿园的苏珊却说是“Velo”。华安认为理所当然,所以每一回新的邂逅,要问三遍,然后记住三种答案。
那第四种,英语,爸爸妈妈怕把小家伙搞糊涂了,向来不教,英语就变成大人之间的秘语。有一天上午,安安敲破了一个生鸡蛋,蛋黄流在地板上,正往白色的地毯扩张。肇事者欢呼:“妈妈,Look——”
妈妈看见了,大叫一声“哎呀”,慌忙去抢救。擦地板正起劲的当儿,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寻找华安:“你刚刚说什么?”
“Look,妈妈!”小人很得意地欣赏妈妈的惊讶,“Look!”
妈妈丢下抹布,沮丧地说:“完了,他开始懂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