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
手?
我们科是被全国点名批评的“看病难”。病人投诉开一个刀长则等半年,短则等两三个月,任何时候来,都是没床位,排队等。我不知道曾经有多少病人在无望的等待中死去。我也觉得很hopeless(无望)。可是我无能为力。每个人都在等赵教授、李教授,而这两个活宝可以说是全国的唯一。
医生是一个很奇怪的职业。几乎所有的职业都有兼容性和选择性。独独医生这个行业是排他的。学生考学校,考不上北大,清华也好,两者皆不取,南大也行。张老师是最好的班主任,进不了那个班,王老师也行。没人认为王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全都是垃圾,大家都相信,老师只占人的一生成功因素中很小的一部分。
看病就完全不是这样。你得了绝症疑难杂症,但凡有条件,你一定会选这个行业里最最顶尖的好医生。医生没有好医生、次好医生、普通医生的差别,医生只有好和坏两类。我们只以效果论成败。能看好病的就是好医生,看不好病的就是坏医生。因为人的一生,职业也好,前途也好,你都有尝试和转变的可能,而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逆转。
所以看赵教授的病号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他们愿意等。
他们宁可等着死,也要留一线希望给最好的医生。他们有一种神秘的迷信:这个病,如果连赵教授都开不好,那我也是死而无憾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是赵教授开的。是其他什么教授开的,有一点点遗憾,他们都会想:要是当初找赵教授开……
而“最”这个字。只有一个。
我们大多数人,工作了十多年之后,依旧不可能成为“最”。
所以在中国看病很难。
我也很伤感。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挂在橱窗里被展示的大拿。哪怕在我再混十五年以后。这是我当主治的第四年,还没有机会看门诊,依旧在手术室和急诊间里混迹,甘当无名英雄。老板说的是正确的:医生这行业,就是论资排辈。我们绝没有压制年轻人的意思,我们巴不得你们个个都行。你随时可以去坐台门诊,问题是,得有病人点你的名儿。
他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哑然失笑。形象得很……坐台。
我们就像坐台小姐一样,头牌红姐儿才有可能被追捧。
唯一不同的是,小姐吃的是青春饭,我们吃的是老资格,这一点是唯一可以让我们聊以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