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此消彼长
也许我们都将有这样的体会,小的时候会觉得日子太缓慢,总期待自己可以长大,至少长到可以站在窗台看一盆花开的过程,可以站在树藤下采到一串青涩的葡萄。可真的长大了,却觉得流年似水,只一个转身,就远离了那个纯真多梦的年代,为了生活而奔忙于红尘深处。再老一些,仿佛一夜间就满头白发,而回想过往,就像划了一根火柴,只消刹那,便将一生的光阴给燃烧殆尽。
什么时候再能有
那一片静;
溶溶在春风中立着,
面对着山,面对着小河流?
什么时候还能那样
满掬着希望;
披拂新绿,耳语似的诗思,
登上城楼,更听那一声钟响?
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心
才真能懂得
这时间的距离;山河的年岁;
昨天的静,钟声
昨天的人
怎样又在今天里划下一道影!
林徽因的诗,仿佛无需询问山河的年岁,她的心总能守住春天,守住那片绿意。我们都知道,姹紫嫣红的春光固然赏心悦目,却也抵不过四季流转,该开幕时总会开幕,该散场终要散场。但我们的心灵可以栽种一株菩提,四季常青。林徽因是这样的聪慧,她让自己漫步在车水马龙的尘世,而灵魂像一只青鸟,栖息在春天烂漫的枝头。所以她的生命里尽管亦有许多的残缺,而我们看到的则是花好月圆。
任凭时光飞逝,物转星移,林徽因的光年里桃花依旧笑看春风。
也许是我们太过忙碌,忽略了嘈杂的街市也会有清新的风景,又或许是我们在修炼的过程中,总是欠缺了一些什么重要的片段。或许,人生需要留白,残荷缺月也是一种美丽,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幸福。生活原本就不是乞讨,所以无论日子过得多么窘迫,都要从容地走下去,不辜负一世韶光。
一九四九年,北平解放,四十五岁的林徽因被聘为清华大学建筑系一级教授。此时的她,就像一朵绚烂的晚云,在落日的河岸绽放出琉璃的光彩。硝烟散去的天空重见当年明月,那些隐蔽的星辰又开始遵循各自的星相有了新的排列。而那些逝去的人就像流星一样陨落,刹那光芒之后,便无声无息。活着的人亦不必为他们的辞世做深情的告别,因为过奈何桥也不能蜂拥而至,亦有早晚之分。
对于林徽因来说,她的事业如日当空,而生命却开始走向黄昏,有一天将伴随夕阳坠落。其实四十五岁,对于一个成熟女性来说,该是进入人生最鼎盛的季节。可我们分明看到她优雅的背影带着一种难言的瘦瘠。倘若没有旧疾缠身,她该美得像一杯甘醇的陈年佳酿,经久一百二十六耐品,芬芳醉人。但浮世清欢,终如梦幻泡影,人生一世,一定会有些什么是可以永远留住的。事业的万丈荣光虽会消散,但那些定格在历史书页里的成就与辉煌则是永恒。
这一年,政协筹委会决定把国徽设计任务交给清华大学和中央美院。清华大学由林徽因、李宗津、莫宗江、朱畅中等七人参加设计工作。如若不是看着她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付出的努力,我们真的不会相信,一个写下人间四月天的柔弱女子会拥有这等至高的荣耀。设计国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而林徽因却在诸多学术专家中脱颖而出,当是巾帼不让须眉。
阅读一个人,或许只需三五日,而深入了解一个人,需要多久?
如若只读林徽因的诗,我们脑海里浮现的则会是一个清秀娉婷的女子,应该没有一丝锋芒与睿智,有的只是轻灵与典雅。她应该柔软而不坚决,出尘而不染烟火,这样的女子当养在深闺,与花草为邻,与诗书作伴。然而一切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她爱烟火人间,渴慕与世俗为伍,愿为事业献身。正因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