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盛筵散场
,她要亲口对张幼仪说一声抱歉。
她忘不了徐志摩,那个已经从她生命里抽离了多年的男子,那个她深爱过的男子。
后来,张幼仪在自传中说到,林徽因病重之后见了她一面。“一个朋友来对我说,林徽因在医院里,刚熬过肺结核大手术,大概活不久了。做啥林徽因要见我?要我带着阿欢和孙辈去。她虚弱得不能说话,只看着我们,头摆来摆去,好像打量我,我不晓得她想看什么。
大概是我不好看,也绷着脸……我想,她此刻要见我一面,是因为她爱徐志摩,也想看一眼他的孩子。她即使嫁给了梁思成,也一直爱徐志摩。”
我想就算张幼仪对林徽因当年还有些许的怪怨,此时也该冰释前嫌。对于一个行将辞世的人,还有什么不可原谅?更何况当年也并非是林徽因的错,她只是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无需为一段朦胧的初恋付出一生的代价。那时候的她只懂得相爱,不明白何为相守。一个深尝世味的人在情感面前也难免会犯下许多不同的错,何况那个沉浸在梦中的小小女孩,她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又怎么可能做到坦然自若?
陆小曼敢于不顾一切和徐志摩相爱,是因为她有过婚姻,真切地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不再惧怕世俗风雨,只觉过往浪费了太多光阴,所以必须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如今想来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结合真像是一种必然,倘若他们的人生没有这段交集就真的太遗憾了。纵算他们之间爱过之后亦有太多的破碎,但是因为这段爱,此生没有白活。
张幼仪走后,林徽因不想再见谁,因为她真的累了。她开始渴望一个人的世界,一杯茶,一本书,像蝶一样活着,寂寞又清冷。她开始明白,这一生,只有此刻才真正静了下来。静的时候,停止了颠沛,不累于外物,只和自己的心说话。
冬有冬的来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
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
寒里日光淡了,渐斜……
就是那样地
像待客人说话
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
属于秋天的最后一枚叶子飘零之后,冬天就这样来了。以往的林徽因虽然喜欢雪花的轻灵,却害怕冬日彻骨的寒凉。可她开始期待这个冬天能够漫长些,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是否还可以等来另一个春天。她怕自己会在静坐时不经意地死去,怕没有一朵桃花为她淡淡送别。
她开始忘记自己的承诺,忘记了过往那一场又一场盛大的筵席。
是啊,谁的一生没有许下承诺,可是谁又能够说自己承诺过的就必定可以做到。路到尽头的时候,又怎么还会去在意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
一程山水,一个路人,一段故事,离去之时,谁也不必给谁交代。既是注定要分开,那么天涯的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