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抬手:“苗哥,到此为止,别往下说了。林老爷子的情我领了。”寿亭看向湖面,又慢慢地转过脸来,“寿亭一生,在我眼里的人很多,在我心里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哥哥你。哥哥,如果有来生,我追随哥哥鞍前马后。”说罢,泪如雨下。
中秋,天上是一轮明月,万里无云,清澄宽广。家驹一家在院子里摆下了酒席。六个孩子一桌,在前院,有说有笑。北屋高门台下,是一个小圆桌,铺着雪白的台布。上面摆着几盘菜,和切好的西瓜及月饼。院子里的灯也开着,那光线不强,冲不去月色。
家驹的面前是高脚杯和洋酒,二位夫人却是小酒盅。
二太太说:“家驹,八月十五是中国人的节日,你应当喝点白酒才对。”
家驹笑笑:“其实都一样。来,咱们干一杯。”说着把杯子端起。二位夫人也端起来,看着丈夫,显然等着家驹发布致酒辞。
家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慨良多:“写中秋的诗很多,但多流于感物伤怀。咱爹说,比较起来,还是苏轼的《中秋月》写得深透,正合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意思。”两个听众等着听朗诵,家驹看着天空的明月,带着些忧郁,“‘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有,明月明年何处看。’唉,这日本人占了东北,不仅没有退兵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猖狂,又进入了滦东地区。国家如此,我们也不知道明年中秋会怎么样。”说罢默然无语,慢慢地把酒杯举起。
翡翠说:“过节了,咱说点高兴的。当初毛子乱新疆,满朝上下都说不能打,说那毛子多么厉害,还不是让左大人和咱爷爷那些人,生生地把他们打了出去?那毛子都是丈二的身高,人高马大的,咱都赢了他,还怕小日本?那腿比獾腿长不了多少,根本撑不住打。我看这日本鬼子弄不长。家驹,咱不说这些,咱说过节,说高兴的。”
二太太说:“就是嘛,苏东坡也说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说呢,大姐?”
家驹颔首一笑:“谢谢二位,我卢家驹才貌无一,二位夫人不弃浅陋,相随多年,家驹谢了!”他虽是开玩笑,但口气里透着感伤的真诚。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翡翠拿过一个螃蟹递给家驹:“六嫂去了南京,你该把六哥叫来过节。就他和福庆两个人,也没意思。”
二太太给家驹倒酒。
家驹说:“我说了,让他一块儿来,可是他说福庆晚上还得写作业,回去晚了写不完。福庆这孩子挺用功,和咱那些孩子一块儿学英文,我看就他学得好,发音也好听。”
二太太接过来说:“他怕六哥骂他。六哥不认字,可盼着孩子上进呢!”
家驹说:“你这就说错了,六哥没骂过福庆一句。他说好孩子不是打出来的,骂更不管用。你只要让他觉得你挺看重他,这就行了。他这就是老子所谓的无为而治。他管工厂也是这一套。天津开埠他根本不管,可干得还真不错,整个华北除了飞虎就是貂婵,全是咱的布。六哥还给周涛飞支了一招,让他中秋节每人发个肘子。开埠二百多个工人,每人一个肘子,我估计天津的肉价都能涨上去。果不其然,今天下午涛飞来了电报,十六个字,‘一人一肘,前所未有,全厂上下,感恩戴德!’有点意思吧?”三人笑起来。
翡翠问:“宏巨没发?”
家驹说:“发了。每人还发了点钱。”
家驹的话音一落,二太太便关切地说:“那些家眷不在济南的,一个肘子吃不了呀!”
家驹笑着端起酒杯:“那些人发的钱,和发肘子一样。厂里伙房里今天也是吃肉。唉,六哥的招是多。来,再干一个。”
翡翠说:“当初六哥去咱家说那合伙的事,我和咱娘在里间屋里听着。二妹,你不知道,六哥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就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