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深圳“白条冠军”
他总会回想起刚刚退役的那一两年,每天早晨睁开眼睛那一刻他的慌张,在当打之前贪玩的他,没有存蓄,除掉那张白条,他只能两手攥空拳。所以,他总会忍不住,给老板李志民、俱乐部老总王珀打电话,追讨欠薪。靠造电池起家的李志民已经被足球折腾得皮干毛尽,起初还能跟他应付两句,后来干脆“不在服务区”了,而王珀永远只有那一句话、一条路让他选。
如果想走这条路,他不会在陕西国力俱乐部要迁移去宁波之前,完全被蒙在鼓里,俱乐部人去楼空,只有他一个人惊恐中发愣;他不会被遗弃在西安,迫不得已只能跟着卡洛斯一起登上安馨园这艘救生艇;他更不会在那年国力客场战武汉的前一天,在夜总会里,喝下了王珀偷偷在他酒里扔下的摇头丸……
武汉“红色恋人”夜总会在江洪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他对那里最后的印象是,王珀坐在大包房长长的黑色漆皮沙发上,对着他诡异地笑。“老大,你也来点吧”,王珀掏出那包东西时突然欺身上前劝他的样子,跟在某场比赛前拉扯着他,要求他在场上如此这般时,完全一样,而他的拒绝也一样。那次,从卫生间回来后在王珀“再干一杯”的吆喝声中,他无法坚持,突然眩晕。
后来在博客上承认吸毒的江洪,只是自我忏悔。臂上纹着耶稣像,手指上戴着6年前在巴西基督山买回的“Jesus”戒指的他,经过几年挣扎了却债务,戒掉毒瘾,内心已然沉静。只有一个话题能让他愤怒,那就是围绕那张白条发生的另一段情节,让他出离愤怒。
当年在追债未果后,江洪心力交瘁短暂回家,他年过七旬的父母亲,看到那张白条,认定是儿子没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二老决定亲自出马,并很快赶到了西安,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进到国力俱乐部里,从法律到人情地说理。江洪的母亲赵桂英,是上个世纪50年代末全国公安女子篮球队的队长,父亲江永林在1956年是上海青年队的正选门将,二老身体都还好,天天到俱乐部报到。但最终花光了几个月的生活费,还是两手空空回来见儿子。
在西安折磨了一个月的两位老人,脸上的憔悴和沮丧,江洪说他平生第一次见到。那个瞬间,小时候在只有14平方米的家里地上铺着被褥,由父亲带着在上面反复练习扑救动作的情景,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江洪血往上涌,对王珀的恨意骤然升级。
2004年11月24日,深圳队夺冠。当晚郑智与朋友在火锅店里涮着毛肚,汗水和着泪水,郑智问朋友:“世界上有没有一个赛季不发工资还夺冠的球队?”朋友托人上网查了查,给了答复,大概是尼日利亚军政府内乱时有过6个月不发工资的经历。这和深圳俱乐部简直没法比,就在这一年,老板张海连续拖欠球员8个月工资,虽然其间遭到中国足协的降级警告,但到最后,欠薪总额仍然高达3000万元。
那段时间,朱广沪和俱乐部高管张健,就像是因欠款而导致资金无法周转的某街道小厂的厂长和党委书记,隔三差五地来往于广深之间,到广州东风路上那座富丽堂皇的健力宝大厦里,向他们的老板讨要工资。在这座从来意味着财富的移民城市里,深圳足球其实一直颠沛流离,但自张海以下,就再也没有摆脱过欠薪的阴影。直到2008年,他们的总经理还举着自己手中的白条,向朋友一脸苦笑,上面赫然写着一堆零碎的数字:接待裁判餐费2000元,手机费500元,购买矿泉水1500元……
2002年8月,面如满月的28岁青年张海,以耗资数百万元的豪华游轮“处女星”之旅宣布了自己的到来。随即展开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投入巨资推广新产品“第五季”、收购河南宝丰酒厂、收购深圳足球俱乐部、投资平安保险及福建兴业银行股权……
整个深圳都在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