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没有方言的城市
方言的。我们这样说,并不是歧视方言或反对方言,相反,我们这些研究文化的人,都喜欢方言。甚至可以说,一个没有方言的城市,是不容易解读的,也是没有趣味的。因为没有方言,也就没有特色,没有风味。细心的读者一定不难发现,本书写深圳的这一章,远不如前面写其他城市的章节那么有趣。原因之一,就在于深圳没有方言。中国的城市,现在正越来越一体化和模式化。到处都是大同小异的新建筑,千篇一律的立交桥,毫无个性的街道和店铺、楼房和住宅,连果皮箱都区别不大。如果某一天连方言也消失了,我不知道中国将来的城市,还会有什么可读的。
但,尽管如此,我们仍不得不承认,方言又是有封闭性和狭隘性的。实际上,正因为方言有狭隘性,才有特色;也正因为方言有封闭性,才能保住特色;而正因为方言有特色,才会有风味。相反,普通话不同于方言之处,则正在于它的兼容性和开放性。前面说过,最具有兼容性和开放性的文化,也就是最具有优势的文化。开放才会有活力,兼容才会有发展。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城市,如扬州、泉州、苏州、广州,都曾繁盛一时,就因为它们在当时是最具开放性和兼容性的。这种优势一旦丧失,随之而来的,便很可能是无法避免的衰落。比如扬州、泉州和苏州的繁华就已成明日黄花,而坚持粤语文化的广州,如不改弦更张,加强开放性和兼容性,则恐怕难免落伍之虞。
在这方面,深圳的优势极为明显。
事实上,开放和兼容,正是深圳这个没有方言、说普通话的新兴城市的性格。自建市之日起,深圳就没关过门。或者说,它本来就是充满自信的中国人有意打开的门。从这扇洞开之门走进来的,不但有国外、境外的资金,也有他们的科学技术、管理经验、经济模式、营销理念、运作方法等等,比如企划、CI、广告、公关、信托投资、有偿转让、分级管理、经营预算、品牌战略、股票证券之类。只要是好东西,深圳都来者不拒,一概接收。一时半会拿不准的,也允许试。生活层面的东西,就更是少有禁忌。新潮服装、时髦发型、西式婚礼、境外旅游,在深圳都大行其道。桑拿浴、保龄球、高尔夫、夜总会、BAR、PUB,这些现在已为国人逐渐熟悉、先前却闻所未闻,或只在电影里看过,在老上海的故事里听过,却不曾或不敢尝试的东西,在这个城市也最早登陆,并风行一时。
深圳也是兼容的。活跃在深圳这个大舞台上的,并不是一个成份单一品类单纯的族群。改革者、投机商、文化人、阴谋家、暴发户、打工族、淘金者、江湖帮、皮条客、经纪人、创业者、流浪汉、科技精英、企业老总、白领雇员、街头摊贩、坐台小姐、江湖骗子,可谓无奇不有。各色人等,鱼龙混杂,阶层甚多,差别很大。但,无论是财大气粗的香港大富豪,还是克勤克俭的他乡打工妹,是老谋深算的外国金融家,还是初涉商海的内地大学生,都在这个城市有一席地位,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而且活得如鱼得水。
开放和兼容也是深圳人的共识。1995年9月,《深圳商报》的《文化广场》周刊创办之初,即表现出一种开放兼容的气度。他们的口号是“共同的园地,不同的声音”。学界精英、机关干部、公司文员、打工一族,都可以在这个园地畅所欲言,而无庸顾虑所言是否精当,所说是否准确。的确,一个开放兼容的城市是不会单调到只有一种声音的,就像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不会只有一个声部或只用一种乐器演奏一样。
开放和兼容构成了优势。
相书有云:北人南相,南人北相者贵。鲁迅先生以为“这并不是妄语”,而且解释说:“昔人之所谓‘贵’,不过是当时的成功,在现在,那就是做成有益的事业了一()。深圳地居南国而人多北方(广东人把外地人通称为“北方人”,事实上深圳的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