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17
妈点点头,说,那是她在基隆念护专的时候,某个假日,爸来找她。
那是个应该叫外木山的地方,结果多年后才发现是美丽的误会一场,只是个不知名的海边。妈继续说起那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爸有没有比现在的我大?”我问。
妈摇摇头,想了想。
“那时应该才二十二岁。”妈手中湿润的卫生纸已经叠成一团。
“哇,比老三还小。”我说,真难以想像。
于是,才有了我们三个。
这就是妈的人生。
妈哭累了,让我滴了眼药水休息,试着入睡。
隔壁床在开宗亲医疗批判大会,椅子排排坐了一圈,所幸声音还算有节制。
我藉口出去外面喝罐咖啡擤个鼻涕,一出隔离病房,随即打通电话给爸。
“爸,妈刚刚想起你们一起看海吃水果的往事,一直哭。”我很心酸。
“嗯,外木山。”爸立即反应。
“妈很想你,等一下店打烊后,看能不能过来看妈一下?”我说。
“嗯,我本来就打算过去。”爸。
不久,爸提早打烊,拉开帘幕,握住妈的手。
我到楼下吃叉烧包,留下这对老夫老妻在两坪大的空间约会。
爸走后,妈的开心还没退,于是睡不着觉。
“干脆起来跳舞。”妈说,开始踢脚。
“不如去护理站去偷吃护士的东西。”我说。
然后逼妈快点睡。
※※※
早上妈打了个喷嚏,擤出了困扰她呼吸整整四个礼拜的脓痂。
那脓痂很坏,从极难愈合的伤口一直到痂片生成,过程极为漫长。它会阻碍呼吸,尤其上了药膏后不能乱动。会痒,所以妈常忍不住用手指抠她,被我们骂,说她顽皮。
有时我们会用沾湿的棉花棒稍事清理,有次还清出一团揉合了沈积已久的药膏与脓稠鼻涕的怪物。
脓痂喷出,大家都很高兴,一致认为是今天最痛快的大事。
我跟哥换手的时候,妈拿出装着脓痂的小塑胶袋喜孜孜地展示,爸来的时候,妈又炫耀了一遍。
所以我拿数位相机照了下来,珍贵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