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20
现在正坐在前往台北的火车上,刚刚写完一个超屌的杀手中篇,出发前寄出了猎命师第二集的校稿。
我的时间正被不断压缩着,尤其担心申请体位复检没通过,还是得去服役。届时不再有时间写小说,只好趁现在多多压榨自己。
妈已经做完第三次化疗,在新家休养了一个星期。
应该说是福气吧,妈第三次化疗比第二次化疗还要顺利,几乎没有妈最烦恼的发烧,输了一次血浆跟一次血小板,情况很稳定。
但妈出院后,当天下午就在家里畏寒起来,一量体温,竟然高达三十八度九。
此后妈的头就一直很痛很痛,将普拿疼照三餐吃,却苦苦控制不了。
然后是体重下滑,现在只剩三十六公斤。
妈开始在哥面前掉泪,泣诉自己已经很努力吃了,为什么还是看不到体重爬升,怎磨会这么辛苦?
妈更担心自己的病况,担心治不好,并开始感叹郭台铭贵为台湾首富,罹癌的妻子还是撒手人寰。
妈也在一堆问题上打转……为什么人会生病?为什么生病的会是她?
生病的人困在病床上,对生死的问题缠念的程度不是我们所能想像的,只能体谅。或试着体谅。妈的气馁也挫折着陪伴身旁的我们。
前几天跟朋友看了电影全民情圣(ch),威尔史密斯在里头有句对白:“每一天早上醒来,都要很有目标的活着。”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但大抵还是会完成每天五千字的小说书写。有三、四个故事可以写,要挑哪一个?长篇短篇?或是将时间施舍给有同样意义的阅读。最后在睡觉时了无遗憾。
面临生死问题的人,要怎么订定一天的目标?或者,有心情订定一天的目标吗?
妈曾经说,她常常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才好。既看不下书,做什么也提不起劲。以前在药局忙碌到事情都做不完,每天都要见到凌晨一点才能阖眼,现在一清静,想睡就睡,却没了目标。
只见妈反覆看着我们从网路上印下来的抗癌资料,特别是治愈率的统计。偶而跟妈一起坐在客厅看电影,妈还会不知不觉睡着。
妈该享清福了。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无力。
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工作很久了,我们家兄弟却还在读书,虽然一路就学贷款,在经济上不见得给家里带来负担,却无法让妈退休好好休息,培养将来有时间休息了就可以去做的兴趣。
据说梦想可以支撑一个人。
自从在北医照完了MIR核磁共振,我时不时就在幻想,如果我的脊髓腔末端的那些囊肿,不是水囊也不是良性肿瘤,而是恶性肿瘤的话,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假设剩下五年的生命,我会怎么“有目标”地过完五年的生活?
我的个性一直有很浓厚的浪漫面,答案非常明显。我会疯狂地写作,用按坏键盘的力道,在五年的时间完成一个人五十年才能完竟的梦想。越接近死亡,越照见灵魂的光泽。
但妈太爱我们了,以致于妈的梦想都在我们的身上。所以在这段疗养的时间里,无法也想不太出除了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外的事情做。
妈的梦想之一,就是拥有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家。我们用一大堆贷款,跟大量的心血与汗水仓促达成了,真的很希望妈能够享受在当下的幸福里。
然后头别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