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闻一多与“二家”
国文教员。这段时间,热河省沦入日寇铁蹄之下,华北形势危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出于对家国存亡的关注,陈梦家先后完成并出版了《陈梦家作诗在前线》与《铁马集》,其中有两首气势磅礴,充满血性与爱国激情的长诗引起社会各界的瞩目并传诵一时,在《泰山与塞外的浩歌》这首长达八百余行的长诗中,陈梦家吟道:
万里长城!告诉我你龙钟的腰身里收藏多少锋镝;告诉我那些射箭的英雄他们英雄的故事;告诉我巍然无恙的碉楼如今更望得见多远——有我汉家的大旗在苍茫间飞扬诗的字里行间颇有岑参边塞诗的恢弘气魂,内中的情绪充溢着激越昂扬的民族精神。其时,无论是诗的风格、深度壮阔与情调都与新月派那轻歌曼语、风花雪月大相径庭了。后世研究者普遍认为,这正是陈梦家由一个纯粹的新月派诗人向一个文学家、古文字学家与古史研究专家、学者过渡的象征。
1934年,陈梦家重新回到燕京大学,攻读著名古文字学家容庚教授为导师的古文字学研究生,开始正式由一个诗人向学者的蜕变。1936年毕业并获得硕士学位后,留校担任助教。也就在这一时期,陈梦家从历年所创作的诗中精选出23首,结集为《梦家诗存》,算是对此前写诗成就的一个了结,也是对读者的一个交代。自此之后告别诗坛,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古文字与古史研究之中,向着学术的高峰奋力攀进。正如他1956年在《尚书通论·序》中所说:“我于二十五年因研究古代的宗教、神话、礼俗而治古文字,由于古文字学的研究而转入古史研究。”对于这一转变,作为老师的闻一多不但没有失望,反而认为这才是一个有才华和志向的青年追求的正途而大加鼓励。陈梦家由诗人一变而为甲骨文研究者,而且颇有发明,闻一多在激赏之余,曾对好友梁实秋不止一次地说过:“一个有天分的人而肯用工者陈梦家算是一个成功的例子。”而梁氏则认为:“他们师生二人彼此之间相互影响必定甚大。”
梁实秋所言闻、陈二人彼此影响是有道理的。闻一多由诗人而学者,且研究范围不断向历史纵深拓展,他于1943年给臧克家的信中说过“我的历史研究课题甚至伸到历史以前,所以我研究了神话,我的文化课题超出了文化圈外,所以我又在研究以原始社会为对象的文化人类学。”从陈梦家由诗人而学者,以及作为学者三十年的治学路数看,基本上与他的业师闻一多一脉相承,所研究的领域有相当一部分也颇为相同,如二人同时对甲骨、金文的兴趣,对神话研究的兴趣等,可谓神交日甚,气味相投。也只有这种共同的情趣与志向,才能彼此影响并开拓出一片新的学术天地。自青岛大学转入清华后,闻一多的政治热情渐渐消失,专心痴迷于学术研究,取得的成就渐渐为儒林所重,在文人相轻的学术界能跻身赫赫有名的清华中文系,并占居仅有的五个教授席位之一,且能得到学校当局与学生双方的认可本身就是明证。而陈梦家在燕京大学研究院毕业前后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写出了十几篇学术论文,除《令彝新释》、《禺邗王壶考释》和几篇说解单字者外,大多数是根据甲骨、金文探讨商周时代的宗教、神话和礼俗,其中《古文字中之商周祭祀》、《商代的神话与巫术》、《祖庙与神主的起源》等颇受学界好评。与此同时,陈梦家还进行古代地理的研究,并有《商代地理小记》与《隹夷考》等名篇问世。像当年的诗作甫一问世就照亮了整个诗坛一样,这一连串浸润着陈梦家非凡才华与深厚功力、面貌一新的研究成果,令整个学术界为之一震,陈梦家由此声名鹊起。
卢沟桥事变之后,陈梦家经闻一多推荐,由朱自清报梅贻琦同意,作为清华聘请人员离开北平来到长沙临时大学任国文教员。关于这段经历,当时的中文系主任朱自清在致梅贻琦的一封信中说得明白:“临时大学尚缺文字学教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