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鸡犬飞升送逝波
要事不要事,有要事就让他们派专机来接,都给我滚下去!”孔二小姐怒吼着,身边几个保镖蜂拥而上,将胡政之等几人连推加踹,“呼呼隆隆”地轰下了飞机舷梯。一代重量级军阀陈济棠与中国新闻界呼风唤雨的《大公报》总经理胡政之在地下大骂不止,其他几十位党国大员、文化名流,面对如此骄悍的孔家主奴,更是无力登上飞机舷梯。所有的人只能两眼冒火,情绪激昂,高声疾呼“国法何在,党纪何在,公道何在,天理何在”等口号以示抗议。
此时,从天空落下的炸弹已在机场四周爆炸,溅起的尘土直扑机身,滚滚浓烟伴着火星笼罩了整个机场,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逃离港岛的最后一刻了。此时只知有四大家族、蒋家王朝,不知有党纪国法的活阎王——孔二小姐,从容地指挥她的随从、保镖把自家大大小小的家私、洋狗甚至私人用过的马桶全部装入机舱,强行下令开拔。飞机舷梯迅速撤除,空中行宫号挪动笨重的躯体缓缓划过跑道,在众人痛骂与呼叫声中腾空而起,直插烟雾弥漫的天空。身后,甩下了一群站在圈外,于凄雨寒风中悲愤交加、捶胸顿足,徒叹“奈何!奈何!”的党国大员与文化名流。
被孔家强占的飞机刚起飞两个小时,日军便进驻了这座当时香港唯一的一座堪能启用的机场。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孔家恶少把持的飞机抵达重庆机场时,国民党中央正在召开五届九中全会,为了抑制党内日甚一日的腐败,迎接世界性的反法西斯战争早日取得胜利。会议通过了一个名为《增进行政效能,厉行法制制度以修明政治》的决议案。听到赴香港飞机返回的消息,参加会议的党国要员和一批新闻记者按捺不住心中兴奋,纷纷赶往机场迎接。然而,从飞机舷梯走下的不是国民党中央常委、“南天王”陈济棠,也不是许崇智、何香凝、胡政之,更不是陈寅恪、郭沫若,或蔡元培夫人,而是孔祥熙一家的恶少连同携带的老妈子与洋狗、床板、马桶。见此情景,接机者一个个目瞪口呆,悲愤交集,大有不知今昔何昔之感。
当年著名的“五四”运动爆发时,北洋军阀及其一帮御用策士于盛怒中,曾指斥新兴的士风为“洪水猛兽”。对此,“北大之父”蔡元培曾专门着文反击道:“不错,今日之士风,可以算是洪水,而今日之军阀,正是猛兽,即非用洪水淹此猛兽不可。”傅斯年进一步补充道:“洪水过了,留下些好的肥土,猛兽却不见了。”此时,躺在李庄板栗坳泥屋土炕上,强撑病体遥望西南云天的傅斯年没有想到,当年掀起的那场洪水巨浪早已过了许多年,而猛兽与猛兽的徒子徒孙们却还依然如故地兴风作浪。假使死在港岛的蔡元培地下有知,面对孤苦伶仃沦落于港岛的夫人与陈寅恪等文化大师们,不知作何感想?
当孔二小姐一行在众人愤怒的目光逼视下驱车离开机场后,站在清冷的机场上不见自己老板胡政之的《大公报》接机人员,一路叫骂着回到报馆,向总编辑王芸生汇报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和孔家的恶行,报馆同仁深为胡政之的处境担心,更为孔家的专横跋扈使大批文化名流沦落港岛而痛恨,纷纷表示以手中的笔做武器讨伐孔氏家族。盛怒中的王芸生立即拍板定案,奋笔疾书,很快草成一篇题为《拥护修明政治案》社论,于12月22日《大公报》发表。社论借题发挥,巧妙地披露香港沦陷之际,孔氏家族霸占飞机的丑闻,同时揭露了外交部长郭泰祺国难当头竟以巨额公款买私人豪宅的黑幕。文中说道:
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肃官箴,儆官邪。譬如最近太平洋战事爆发,逃难的飞机竟装来了箱笼、老妈与洋狗,而多少应该内渡的人尚危悬海外。善于持盈保泰者,本应该敛锋谦退,现竟这样不识大体。又如某部长在重庆已有几处住宅,最近竟用六十五万元公款买了一所公馆……社评一经发表,舆论大哗,各地报纸相继转载,社会各界正义之士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