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且说这半年,法喇人都是在谈论王勋杰中度过。法喇人偶尔找柴、犁地累了时,坐在山包上歇气,回瞰法喇村子,就觉好笑:“我们这穷地方,居然还出了大学生呢!”从心里来说,全法喇村,除王元景夫妇真正高兴外,别人并不高兴,嫉妒王家的多的是。王家内部,百分之九十几的人也是难过的。孙平玉夫妇今天听人评王勋杰如何,明天听人说王元景如何,又羡慕又难过,急迫的了不得。真巴望儿子明天就成了个大学生,他们也得分享这种荣光。孙平玉晚上回家,本累得不能动了,但想起王勋杰,对比孙天俦,便点起煤油灯写信与孙天俦,劝他要好好学习。孙天俦在则补收到信,回信与父亲,就按孙平玉的希望,说自己要努力考取米粮坝师范。
王勋杰一考取,全村都盯着孙天俦和吴光文之子吴明道。吴明道从幼儿园始,就在米粮坝县城读书,今和孙天俦一样,也读初三了。传闻其学习很好。吴光文立志要供吴明道考取大学。而孙天俦的学习,从小就蜚声全村。于是法喇人都关注这二人能否超过王勋杰。孙天俦给孙平玉的回信到法喇,谢吉林说:“我看看孙家这个小小写些什么!”就把信拆开,和一些老师念起孙天俦的信。群众都跑来听。王光体之子王牛儿,小时与孙天俦同班,到四年级辍学回家放羊。如今到十五岁,渐渐懂事,后悔了。今也跑来听。谢吉林一念完,王牛儿就哭了起来。其母说:“还不是怪你!那时候我们叫你读,你不读。现在才后悔,有什么办法?世上什么病都可以医,就是后悔病没法医;什么药都有,就是后悔药没有!哭有什么用?在农业上就在农业上了,好好地苦就是了。万人在农业上都过得,你过不得?”
王家全族,嫉妒归嫉妒,吹还是拼命地吹。王光周虽说被孙江华收拾了,仍吹王勋杰如故。王光体一字不识,自幼放羊至今,已五十六岁了,平时极朴质,和人坐上几个钟头,也无一句话,如今也精神抖擞,吹起来了:“我家王家,就出王勋杰这小伙了。听说眼镜都是两百度的了。只有读书读长了的人,才有资格戴眼镜!法喇有资格戴眼镜的,只有王勋杰。别的人家虽然想戴眼镜,但谁敢戴?吴家几百人,不想戴眼镜?想戴得很!就是没有资格戴!”不久听说王勋杰在校,谈了个女朋友。王光体又吹:“听说王勋杰又找了个戴眼镜的姑娘!真了不得!我家王家就有两个戴眼镜的了。”王光周等更添油加醋地吹,说王勋杰的女朋友,是地委书记的姑娘。王勋杰只要学校一毕业,他丈人就把地委书记的位子让与他坐。王勋杰一旦当了地委书记,他王家就好过了。全族人都要迁乌蒙了,去当的当官,做的做府,保卫王勋杰。他王光周虽然老了,还可以去为王勋杰当军师。王元景也被人吹糊涂了,不知是真是假,写信去问儿子。王勋杰写信说谈了一个,是同班的农村姑娘。王元景便又写信去,叫王勋杰莫谈恋爱,要好好学习。王家又吹:“王元景写信去了,叫王勋杰既然谈的是地委书记的姑娘,就不要了。一定要谈个省委书记的姑娘才行!”王勋杰在校得了奖学金,王家又吹:“是他丈人奖他的啊!他老丈人说了:勋杰,好好努力!我老了!要退休了!等你一毕业,就来接我的班,当书记吧!”总之,王家的一草一木,都吹成了珍珠宝贝。王勋杰则被吹成了法喇村的神话人物。农村人懂得本就少,如何吹如何信。加上人传口漏,不断加工,你为传闻镀金,我为传闻加银,王勋杰仿佛成了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人物。
王元景家,觉谢成万之女,已配不上王勋杰了。又怕儿子真的在校攀上个什么大干部的姑娘,谢家姑娘来个横直不依,成为王勋杰攀龙附凤的障碍。但又知谢家姑娘聪明善辩,难以对付,好不为难。王元景与妻子谢成香,都是法喇的厉害人物。全村最公认的男人,就数王元景和岳万光。二人在单位上,但不像法喇其他在单位上的,不但穿着朴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