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节
早饭时孙天主回到家里。孙江荣家一片闹嚷。原来前十多天夜里,有贼来偷他家的猪,蒋银秀只穿了一件衣服出来赶贼。感冒了,一直咳。都以为是小事,哪知越咳越糟。孙平玉等劝吃药打针,孙江荣哪舍得钱,说:“哪个没咳过的?咳咳就好了?我去年凉着了,还咳一个多月才好。”
渐渐蒋银秀已毫无人色。无论白天夜里,咳声都止不住了。才忙由孙平文去左角塘街买点药来,吃了也不起效。蒋银秀只说胸疼。陈福英暗说:“就如那年三娘那病,也是咳起来的,可能换肺了。”大家都说这好办,到荞麦山医院,四五百元就医好了。孙江荣一听,大惊失色:“啧啧,要四五百呀?”心疼得要命,一味装聋。众人就无主张了。孙平文和魏太芬,又因孙江荣有主张,作不得主。又三个弟弟都在昆明,自己虽是长兄,但如今都各门另户。不聚议过,自然不暂作主。所以只是听孙江荣的意见,找草药来吃,均不生效。众人都知这样下去,不过是叫病人慢慢地死罢了。孙江华回家,就骂:“孙江荣白活一世了!连禽兽都不如!孙平文也是白猪儿根!养他一料,就出几百块救他妈一命就如何了?却硬眼睁睁看他妈死!有着几千块钱,一分都舍不得拿出来。”孙平玉、陈福英也在背下说:“这就不叫命了!不是命要人死,而是人要人死。”但所有旁观者再怎么清,提意见不起作用。吴小三家、秦光平家来看,孙平竹、孙平丽二人也知要医,但都不说。所以竟是孙家全族并及亲戚,全看蒋银秀往死路上一天天地走!
到这日更不好了。天主来望,见蒋银秀胸已高于肚了,族里也知不行了。就说要发电报去,叫孙平强、孙国勇、孙国军并孙家文、孙家武回来。但又想五人在昆明无地址。只有孙富华在学校,还可发往孙富华处,叫五人回家。但发电报,也得请孙天主去。因为别的人也不懂。所以孙平文又来求天主,天主昨夜跑了近八十里上拖鸡梁子看日出,如今困得无法,只好再担使命,又回荞麦山来发了电报。
天主走路都恍惚,回到宿舍,倒下去就睡着。半夜醒来,又感悲凉。天主呆坐了一夜。次日晨,困极了,又睡下去。他从未尝过如此的悲哀无聊。富民来说孙平强等都回来了。孙江荣家要请天主去,商议事项。天主即回。
蒋银秀越发不好。一是棺材还没到。说已割好、漆好了,交过钱就去抬。而此刻几家,只有孙平文家有钱。孙平文见磨不过去,即由魏太芬出来说:“我们也没有钱。只有孙家文有点存款。孙家文说了:他先垫出来,要我和他爸用过后,尽快还他。他也二十岁,要讨媳妇了。”孙平强等都说:“就麻烦家文先垫出来,我们过后马上还他。”孙江荣拿出四棵大树来,在孙江华、孙天主的主持下,四弟兄分了,说或卖或留,就作棺材钱。
于是孙平文家拿出一千二百元来,到蒋家沟交了。看过板,即由孙家人请了人,去抬了回来。孙江成、孙江华等来看那板子,都是用小松树拼成的,裂缝都用木片镶着,即知上了当。但孙江荣家也不管。
其次是都主张医蒋银秀。每家出五十元。这日由吴小三牵了他的马车来,每家一人。秦光平家是去孙平竹、孙平文家去魏太芬,说这两个妇女去好照料。再就是孙平强、孙国勇也去。有什么紧急情况,好由他二人来回跑。又想到荞麦山,无一亲戚。得请了天主去,喝水吃饭都有个熟人带路。再就是孙平文等想了,请天主去,是与医生熟。一是医生会尽力些,药价低些。二是可以向医生问到实话:可以医,就医下去;不可以医了,就马上拉回来,莫糟钱了。因为几家都穷,耐不住糟。因觉麻烦了天主,魏太芬、孙平竹都把富春抱上马车,说带富春去荞麦山玩玩。
到荞麦山,吴小三即去周围山上放他的马。孙平强、魏太芬等,全如呆子一般,不知怎么做。每做一事,每走一步,都要天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