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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应该找齐这条线,没有条件,只好尽自己的能力到处剔牙缝。

    还有一个例子是沈从文先生,我在八十年代以前,不知道他是小说家,不但几本文学史不提,旧书摊上亦未见过他的书。后来风从海外刮来,借到一本,躲在家里看完,只有一个感觉:相见恨晚。

    我读史,有个最基本的愿望,就是希望知道前人做过什么了。如果实际上有,而“史”

    不讲,谈何“史”呢?

    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恰是个没有出版的时期,所以难于形成“读者”观念,至今受其所“误”,读者总是团雾。

    但写的时候,还是有读者的,一是自己,二是一个比我高明的人,实际上就是自己的鉴赏力,谨慎删削,恐怕他看穿。

    我之敢发表小说,实在因为当时环境的孤陋,没见过虎的中年之牛亦是不怕虎的,倒还不是什么“找到自己”。

    64

    八十年代开始有世俗之眼的作品,是汪曾祺先生的《受戒》。

    我因为七九年才从乡下山沟里回到北京,忙于生计,无暇它顾,所以对七六年后的“伤痕文学”不熟悉。有一天在朋友处翻检旧杂志,我从小就好像总在翻旧书页,忽然翻到八零年一本杂志上的《受戒》,看后感觉如玉,心想这姓汪的好像是个坐飞船出去又回来的早年兄弟,不然怎么会只有世俗之眼而没有“工农兵”气?

    《受戒》没有得到什么评论,是正常的,它是个“怪物”。

    当时响彻大街小巷的邓丽君,反对的不少,听的却愈来愈多。

    邓丽君是什么?就是久违了的世俗之音嘛,久旱逢霖,这霖原本就有,只是久违了,忽自海外飘至,路边的野花可以采。

    海外飘至的另一个例子是琼瑶,琼瑶是什么?就是久违了的“鸳鸯蝴蝶派”之一种。三毛亦是。之后飘来的越来越多,头等的是武侠。

    65

    《受戒》之后是陕西贾平凹由《商州初录》开始的“商州系列”散文。平凹出身陕南乡村,东西写出来却没有农民气,可见出身并不会带来什么,另外的例子是莫言。

    平凹的作品一直到《太白》、,都是世俗小说。《太白》里拾回了世俗称为野狐禅的东西,是世俗开始有了自为空间之后的生动,不知平凹为什么倒惘然了。

    平凹的文化功底在乡村世俗,他的近作,显然是要进入城市世俗,不料却上了城市也是农村这个当。

    一九四九年以后,城市逐渐农村化,以上海最为明显。

    我去看上海,好像在看恐龙的骨骼,这些年不断有新楼出现,令人有怪异感,好像化石骨骼里长出鲜骨刺,将来骨刺密集,也许就是上海以后的样子。

    里有庄之蝶的菜肉买单,没有往昔城里小康人家的精致讲究,却像野战部队伙食班的军需。明清以来,类似省府里庄之蝶这样的大文人,是不吃牛羊猪肉的,最低的讲究,是内脏的精致烹调。

    因此我想这,并非是评家评为的“颓废之都”,平凹的意思应该是残废之都。

    粗陋何来颓废?沮丧罢了。

    中文里的颓废,是先要有物质、文化的底子的,在这底子上沉溺,养成敏感乃至大废不起,精致到欲语无言,赏心悦目把玩终日却涕泪忽至,的颓废就是由此发展起来的,最后是“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可见原来并非是白茫茫大地。

    你们不妨再去读的物质细节与情感细节,也可以去读张爱玲小说中的这些细节,或者读朱天文的,当会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读,觉到的都是饥渴,例如性的饥渴。为何会饥渴?因为不足。这倒要借《肉蒲团》说一说,《肉蒲团》是写性丰盛之后的颓废,而且限制在纯物质的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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