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初录(28)
……回到家,吃饭时就咕嘟着。当然我不爱听,就顶撞,他就发火,说我什么都不懂,大人一把屎一把尿抓养大,现在就不听指拨了?指责我现在不是小娃娃了,做了大人了。他说:‘你掉过脸去?哈!不听老人言,有你吃的亏!’有时骂起人来,气得饭也不吃了,我要吃着,就骂我没出息,坐不是姑娘的坐相,吃饭狼吞虎咽。我只好坐好,听他说着,眼泪就想流,他就又骂道:‘吃你的饭,拿好筷子!啊哈!……你哭了?你这不受教的!’你瞧他这样子?!恐怕是杀猪杀得多了,人心理也变了态了!” 我笑起来,说他爹年纪也不是七老八十的,但新事情还这么看不过眼?“可不!把我一天管得死死的,今日腊月廿八,这里逢集,我说去集上看看,他粗声吼着,让我在家,说一个大姑娘家,人面前疯来疯去不是体统。呀,馍熟了!” 她叫着,跳起身来,就去锅台,双手拍着笼盖,叫道:“长!长!”然后就哗地揭开笼盖,满屋子一片白气,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听见她叫道:“好得太!全炸开了!”接着她一口一口吹气,热气渐渐散了,她很响地在水桶里用水瓢舀水,水蘸一下,从笼里搬出一个馍来,动作像舞蹈一样。商州人白面不多,常要蒸馍时往里掺白色谷面,馍就十分讲究要炸裂。她把馍搬完了,用筷子蘸上红纸泡的红水儿一下一下点在馍顶上。又让我趁热吃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