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罢。

    quot;也许有罢，——我想。quot;我于是吞吞吐虹的说。

    quot;那么，也就有地狱了？quot;

    quot;啊！地狱？quot;我很吃惊，只得支吾者，quot;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quot;

    quot;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quot;

    quot;唉唉，见面不见面呢？……quot;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quot;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quot;

    我乘她不再紧接的问，迈开步便走，勿勿的逃回四叔的家中，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她大约因为在别人的祝福时候，感到自身的寂寞了，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呢？——或者是有了什么豫感了？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活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推敲，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而况明明说过quot;说不清quot;，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

    quot;说不清quot;是一句极有用的话。不更事的勇敢的少年，往往敢于给人解决疑问，选定医生，万一结果不佳，大抵反成了怨府，然而一用这说不清来作结束，便事事逍遥自在了。我在这时，更感到这一句话的必要，即使和讨饭的女人说话，也是万不可省的。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过了一夜，也仍然时时记忆起来，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豫感，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不如走罢，明天进城去。福兴楼的请墩鱼翅，一元一大盘，价廉物美，现在不知增价了否？往日同游的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鱼翅是不可不吃的，即使只有我一个……。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

    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果然，特别的情形开始了。傍晚，我竟听到有些人聚在内室里谈话，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但不一会，说话声也就止了，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

    quot;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quot;

    我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试望门外，谁也没有。好容易待到晚饭前他们的短工来冲茶，我才得了打听消息的机会。

    quot;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quot;我问。

    quot;还不是和样林嫂？quot;那短工简捷的说。

    quot;祥林嫂？怎么了？quot;我又赶紧的问。

    quot;老了。quot;

    quot;死了？quot;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但他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全不觉。我也就镇定了自己，接着问：

    quot;什么时候死的？quot;

    quot;什么时候？——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罢。——我说不清。quot;

    quot;怎么死的？quot;

    quot;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quot;他淡然的回答，仍然没有抬头向我看，出去了。

    然而我的惊惶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得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仗我自己的quot;说不清quot;和他之所谓quot;穷死的quot;的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