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诞生
苦和快乐业已消融为一种和谐的宁静了。
五
人们常说:希腊人尊敬智慧,正如印度人尊敬神圣,意大利人尊敬艺术,美国人尊敬商业一 样;希腊的英雄不是圣者、艺术家、商人,而是哲学家。这话仅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例如 ,泰勒斯被尊为七贤之首,名望重于立法者梭伦,德谟克利特高龄寿终,城邦为他举行国葬 。但是,我们还可找到更多相反的例子,证明希腊人迫害起哲学家来,其凶狠决不在别的民 族之下。雅典人不仅处死了本邦仅有的两位哲学家之一,伟大的苏格拉底,而且先后判处来 自外邦的阿那克萨戈拉和亚里士多德死刑,迫使他们逃亡,又将普罗塔戈拉驱逐出境,焚毁 其全部著作。毕达哥拉斯和他的四十余名弟子,除二人侥幸逃脱外,全部被克罗托内城的市 民捕杀。赫拉克利特则差不多是饿死在爱非斯郊外的荒山中的。
希腊人真正崇拜的并非精神上的智者,而是肉体上的强者--运动员。四年一届的奥林匹克 运动会上的优胜者不但可获许多奖金,而且名满全希腊,乃至当时希腊历史纪年也以他们的 名字命名。克塞诺芬尼目睹此情此景,不禁提出抗议:“这当然是一种毫无根据的习俗,重 视体力过于重视可贵的智慧,乃是一件不公道的事情。”这位哲学家平生遭母邦放逐,身世 对照,自然感慨系之。仅次于运动员,出尽风头的是戏剧演员,人们给竞赛获奖者戴上象牙 冠冕,甚至为之建造纪念碑。希腊人实在是一个爱娱乐远胜于爱智慧的民族。然而,就人口 大多数言,哪个民族不是如此?古今中外,老百姓崇拜的都是球星、歌星、影星之类,哲学 家则难免要坐冷板凳。对此不可评其对错,只能说人类天性如此,从生命本能的立场看,也 许倒是正常的。
令人深思的是,希腊哲学家之受迫害,往往发生在民主派执政期间,通过投票作出判决,且 罪名一律是不敬神。哲人之为哲人,就在于他们对形而上学问题有独立的思考,而他们思考 的结果却要让从不思考这类问题的民众来表决,其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民主的原则是少数服 从多数,哲学家却总是少数,确切地说,总是天地间独此一人,所需要的恰恰是不服从多数 也无需多数来服从他的独立思考的权利,这是一种超越于民主和专制之政治范畴的精神自由 。对于哲学家来说,不存在最好的制度,只存在最好的机遇,即一种权力对他的哲学活动不 加干预,至于这权力是王权还是民权好像并不重要。
在古希腊,至少有两位执政者是很尊重哲学家的。一位是雅典民主制的缔造者伯里克利,据 说他对阿那克萨戈拉怀有“不寻常的崇敬和仰慕”,执弟子礼甚勤。另一位是威震欧亚的亚 历山大大帝,他少年时师事亚里士多德,登基后仍尽力支持其学术研究,并写信表示:“我 宁愿在优美的学问方面胜过他人,而不愿在权力统治方面胜过他人。”当然,事实是他在权 力方面空前地胜过了他人。不过,他的确是一个爱智慧的君主。更为脍炙人口的是他在科林 斯与第欧根尼邂逅的故事。当时第欧根尼正躺着晒太阳,大帝说:“朕即亚历山大。”哲人 答:“我是狗崽子第欧根尼。”问:“我能为你效什么劳?”答:“不要挡住我的太阳。” 大帝当即叹道:“如果我不是亚历山大,我便愿意我是第欧根尼。”
如果说阿那克萨戈拉和亚里士多德有幸成为王者师,那么,还有若干哲学家则颇得女人的青 睐。首创女校和沙龙的阿斯帕西娅是西方自由女性的先驱,极有口才,据说她曾与苏格拉底 同居并授以雄辩术,后来则成了伯里克利的伴侣。一代名妓拉依斯,各城邦如争荷马一样争 为其出生地,身价极高,但她却甘愿无偿惠顾第欧根尼。另一位名妓弗里妮,平时隐居在家 ,出门遮上面纱,轻易不让人睹其非凡美貌,却因倾心于柏拉图派哲学家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