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未回答,走到自己床前,忧心忡忡地坐了下去。小莫一边继续擦鞋一边说:“看来你成为他们的心腹。”
否则为什么单独召见你,不一块儿召见我们俩呢?”
我心里烦透了,拿起暖水瓶要倒杯水喝,却是空的。使劲往桌上一放,竟嘭然一声爆了。
小莫复抬起头,瞧着我吃惊地说:“那是沃克的暖水瓶。”我仍不理他,仰面往自己的床上一躺。
小莫放下皮鞋,走过来,低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恨恨地骂了H一句,坐起,将“《学习与批判》事件”告诉了他。
“你承认了?”他皱眉追问。
我说:“我绝不会承认的。”
他说:“对!千万不要承认!你得一口咬到底,纯属凭空捏造,政治陷害。我可以作证。”
我说:“你怎么作证?你当时又不在场。”
他说:“谁又能证明我当时不在场呢?”
我说:“就怕沃克已经承认了。工宣队也将他找去了。”他说:“那太糟了!”
小莫的话刚说完,沃克走进了宿舍。我看看他,又往床上一躺。小莫又拿起皮鞋打油。
沃克坐在他自己的床上,看看我,看看小莫,问:“你们为什么故意不理我?”
我只装没听到他的话。
小莫见我不回答,不忍冷落了沃克,抬头朝他笑笑,说:“你刚才到哪儿玩去了?”笑的极不自然。
“你们分明在怀疑我什么。”沃克生起气来。
我打定主意不接话。怕一接话,将话题扯到那本过期的《学习与批判》上,引起我们之间更大的不愉快。“沃克,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一向对你是很友好的吗?”小莫努力缓和室内不正常的气氛。
“既然你这样说,那么请你出去一下好么?我想和梁单独谈几句话……”沃克注视着我。
“好吧。”小莫耸了一下肩膀,放下鞋刷,就要往外走。“别走。”我叫住他,不得不坐起,对沃克说,“小莫是我的好朋友。你要对我说什么话,就说吧。”
沃克迟疑了一下,说:“我没出卖你。”
我与小莫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应对他这句话作出怎样的反应才合适。
沃克又说:“我没出卖你。我对他们说,你什么也没给我看。我以前从来没说过谎,但今天说谎了。我使你不愉快了,我心里感到很内疚……”
他的脸红了。
小莫走到他跟前,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沃克,你够朋友。”
我望着沃克,报以感激的一笑,隔着桌子,向他缓缓伸过一只手去。
沃克握住了我的手。
我说:“沃克,谢谢你。”
沃克耸了一下肩膀,说:“真抱歉。”
走廊里传来H女学生般尖细的笑声,我们的手立刻放开了,各自躺倒在自己床上。
小莫骂道:“卑鄙的东西!”
“《学习与批判》事件”还是被当作一条性质严重的政治错误,在全系大会上受到警告。虽然因为证据不足未点我的名,但我心里明白,这并不等于我得到了宽恕。也许,毕业的时候,在我的档案上,记载下一条什么罪状。而我并不知道,它会像影子似的伴随着我。无论我将来被分配到什么部门。管他妈的呢,大不了是“社来社去”……我、小莫和沃克,对我们生活中H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竟渐渐开始习惯了。当时流行的“辩证法”使人变得愚不可及,H却使我们变得聪明起来。当我们变得聪明起来后,H就似乎不那么太讨厌了——我们索性把他当成我们合养的一只猴子。
不久,唐山发生了地震。
其后,据说上海也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