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倡幽默
咬几口也好。然而另一个又出现了,接着又有第三、第四个出现了,这却是使大家惊愕而主人窘极的,结果是大家承认在中国的某些城市的家庭中是有臭虫的。于是我便会听到关于臭虫的讨论,现在且摘录如下:
第一种态度:“中国是有臭虫的,不错;而这便是我们的精神的最好证明。只有精神的人民才能忘却他们的物质环境!”这位厚颜的吹牛者便是辜鸿铭。我们只能斥责他是在厚颜的吹牛皮(虽然是很体面的),因为由于思想的牵涉,一个人也会跟辜鸿铭一样,认为一个应用卫生设备的新时代的人,是不及一个用茅厕的人来得近于“精神”。
第二种态度:“中国是有臭虫的,不错;但这又有什么呢?维也纳、布拉格、纽约、伦敦,都有臭虫。事实上,有些城市便因此而闻名了。这是一点也没有什么可耻的。”这是中国的“爱国者”、“东方人”、“泛亚洲主义者”和那些要替我们保存“国粹”的人们的态度。有一次张宗昌将军在日本温泉发现了一个臭虫,快乐得连连向人们称道中国文化的优越。
第三种态度:“哥伦比亚大学里也有臭虫的。所以中国人的床上如果没有臭虫,那就太不文明了。而且美国臭虫要比中国臭虫要好看得多。所以让我们捉一只,特别是加利福尼亚种的,把它输入中国放在中国人床上去。”这是不能说半句中国话的哥伦比亚大学的哲学博士的态度。
第四种态度:“什么?中国有臭虫吗?可是英国是没有臭虫的。所以我要求治外法权。”这代表死硬派。他的第一句话是对的,第二句却是谎话,第三句却是英国日报主笔的聪明评论,他总会获得上海居民的喝采的。如果一个在中国牢狱中的西犯在收还治外法权以后详述他在中国牢狱中的经历和这里面有臭虫的惊人发现,英国日报会登载这样的报导:“为臭虫所苦,在华西犯生活困难。”是毫不足为奇的。
第五种态度:“什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中国是从没有过臭虫的。那只是你的幻想、错觉,我告诉你,中国是没有臭虫的。”这是民族宣传家和中国外交家的态度。有些中国伟人在国联负责陈述在一九二○年中国已停止种植鸦片。他只是为了执行他的职业,大家不能责他不是,那么英法代表在国联又做些什么呢。
第六种态度:“我们不要谈这问题吧。让我们来把那些胆敢谈论这问题的痛责一顿吧,他是不爱国的,”党部这样说。“给他一个警告,”另一个同僚这么说。
第七种态度:“不要扰乱我的清思吧。只要我在被臭虫咬时保持快乐就是了。这又有何伤害呢?”这是中国佛道教徒所说的话。这罗素也会首肯的。前清最伟大的文学家郑板桥不就是吟咏过蚊子和臭虫吗?
第八种态度:“让我们来捉住它们,捉得一个不剩时再说,”胡适博士说。对于这个,一切外国的自由的,无国家偏见的人都会同声附和到:“是的,让我们捉住它们,不管它们在什么地方或是什么国属。”
最后,第九种态度,是本小评论家的态度。看到一个臭虫在著名的集会里走出来见客时,他的习性会叫他喊出:“看啊,这里有一个大臭虫!多大,多美又多肥,它在这时机跑了出来,在我们乏味的谈话中供给一些谈论的题材,它是多么巧妙又多么聪明啊!我亲爱的美丽的女主人啊!不就是它昨晚吸去你的血吗?捉住它吧。捉住了一只大臭虫把它捏死该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对于这些话,我那美丽女主人也定会回答说:“亲爱的林博士,你对你自己应引以为耻!”
林语堂还是那副见了英国王太子都不屑一顾的山地孩子样,他的幽默之刺从不看对象,只管刺出去。有一次一位政府要员向他打招呼,他居然当面说:“你虽是官,但还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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