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观
林语堂看重钱,会赚钱,在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文坛人所共知。他的高收入也是遭人诟病的一大原因。中国文人讲求“君子固穷”,林语堂对此有一番精彩的辩解:
向来中国文人之地位很高,但是高的都是在死后,在生前并不高到怎样。我们有一句老话,叫作“诗穷而后工”,好像不穷不能做诗人。我反对文人应穷的遗说。文人穷了,每好卖弄其穷,一如其穷以极,故其文亦算已工。好像古来文人就有一些特别坏脾气,特别颓唐、特别放浪、特别傲慢、特别矜持,因为向来有寒士之名,所以寒士二字甚有诗意,以寒穷傲人,不然便是文人应懒,什么“生性疏懒”,听来甚好,所以想做文人的人,未学为文,先学疏懒。再不然便是傲慢,名士好骂人,所以我来骂人,也可以成为名士,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这都不是好习气。
上海那时的文化出版业竞争很激烈,打着各种旗号的刊物多如过江之鲫,读者买不买账,得看有没有名作家撑场面。于是名家名品是一稿难求,普通作家是数稿难发。北方文化圈集体南迁,更使竞争白热化。
初闯上海滩的林语堂倦于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想安安分分地靠爬格子吃饭,却发现这碗饭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吃。吃饭问题成了头等大事。
穷则思变。他想的第一个办法就是“一稿两投”。同样的内容,写一份中文的,写一份英文的,这样可以得两份稿费,而不至于有道德上的限制。有人高度赞扬说,林语堂的中文好到无法翻成英文,他的英文也好到无法翻译成中文。
机会不经意间终于来了。
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周越然编写的《模范英文读本》,被选入教科书,赚了不少钱。林语堂看出了端倪,教科书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以当前学校对英文科的重视程度看,市场不可限量。他找到孙伏园,问能不能帮着找个书局接洽一番。孙伏园在新闻界人面很活,一口应承下来。
无巧不成书,开明书局老板章锡琛看出周越然的读本不太符合英文习惯和语法规范,正想找一位留过洋且英文造诣高的人重新编一本。他起先找的是方光焘,可是方光焘社会事务太多,交稿日期一拖再拖。商场打的是时间战,章锡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吃过洋面包的林语堂毛遂自荐,又有孙伏园当中间人,章锡琛求之不得。
开明书局尚在草创阶段,资金周转不灵,付不起一次性买断的费用,林语堂提出按15%的市场价抽版税,写书期间每月预支300银元,以后在版税里面扣。谈好合作细节,双方白纸黑字签定了和约。
林语堂深知胜败在此一举,投入了全副的精力。他有莱比锡语言学的专业底子,又肯下苦功夫,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开明英文读本》,分为读本、文法和英文名著选读三部分。
读本上市后,市场反应很好,一个月内加印了好几次,连带着名不见经传的开明书局也旺起来,推出的书接连大卖。
其他书局见开明拔了头筹,也想在英文教科书市场分一瓢羹。与商务、中华三足鼎立的世界书局匆匆找来大学毕业不久的林汉达编写了一套《标准英语读本》,铺天盖地地大打广告,趁热发行了。
世界书局的宣传攻势极大地影响了《开明英文读本》的销路。林语堂自信酒好不怕巷子深,他仔细研究了林汉达的读本,居然发现有不少和自己的书雷同或相似之处。和章锡琛商量后,他当即以开明书局的名义致书世界书局,措辞严厉地要求停止侵权行为,并赔偿损失。世界书局财雄势大,压根儿没把新近崛起的开明放在眼里,对抗议置若罔闻。倒是林汉达自知理亏,几次登门未遇,就留了便条致歉。
章锡琛是个老狐狸,知道与世界书局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只能智取。他在林汉达的便条上大做文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