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观
“红顶商人”胡雪岩的巨商盛宣怀孙女后,家底益发的殷实,阔少爷习气十足,不愿在钱财上斤斤计较。他所经营的文化出版业常年赔钱,便请了数学系出身的章克标出任总经理。
章克标对林语堂的越级传话大为恼火,但不能拂了老板的面子,答应给编辑部每月100元,稿费千字二到三元,以时价来看算不得高。
发行量越来越大,杂七杂八的交际事务日益繁重。林语堂有中央研究院的正职,还得兼任主笔,忙得焦头烂额,人手不够用,就自作主张聘请了陶亢德和兄长林憾庐。林语堂说这是内举不避亲,但在章克标看来,却有发展私人派系之嫌,心里有了芥蒂,磨擦也多了起来。
不久,林语堂提出,销量翻了一倍,编辑费也得相应涨到200元。林语堂自认是合情合理,章克标却暴跳如雷,气冲冲地向劭洵美抱怨:“玉堂这么搞,分明把当成了自家的菜园子,太重利轻义了,是个门槛精!”他站在书店立场分析:“要是每个编辑都这么称大,书店还怎么管理?”劭洵美不愿插手,可他毕竟是书店的老板,胳膊肘不能往外弯:“你看着办吧!”
章克标拿这话当尚方宝剑,对林语堂的提薪要求态度十分强硬。林语堂最受不得闲气,想自己一手打响了的招牌,却落得里外不是人,言词上颇多不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论语同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刚巧良友图书公司准备办刊物,盯上了林语堂,开出了编辑费每月500元,并提供专业办公室一间的优厚条件。林语堂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脱离了。
关于这件事,现存的资料不多,仅余章克标的一家之言。但就当时的新闻报道来看,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文人以自由撰稿人居多,经济来源几乎完全依靠版税、稿酬、编辑费,而书店盘剥的现象很突出,所以编辑和书店老板经济龌龊时有发生,鲁迅和北新书店的版税官司就是最著名的一桩。章克标以“门槛精”责骂林语堂,有些言过其实了。
林语堂在收入上斤斤计较,可该花的钱,一点都不吝啬。
林家出国前一年,廖悦发的豫丰钱庄由于海外和内地来往的公司欠巨款不还,恶性倒闭。讨债者查封了廖家产业。廖翠凤的大哥吸鸦片死了,余下的二十多口人都没有工作,靠着廖悦发早年的一点积蓄,坐吃山空。林语堂的姐夫去世了,留下瑞珠和8个孩子;大哥也走了,留下孤儿寡母;二哥玉霖失业,他有7个孩子;三哥处于半失业状态,三嫂体弱多病,医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有这些,都是靠语堂津贴。
1938年,林语堂的总收入达36000美元,开支12000美元。翌年年初,他把剩余的款子买了10万银元,存入中国银行。稍后又用2300美元兑了13万银元,分七年、十年、十四年定期存款,这样三个女儿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每人本息可得10万银元。旁人很不理解,把钱存在美国银行不是更保险吗?林语堂笃定地回应:“我对中国货币有信心!”抗战胜利后,物价飞涨,比抗战前上涨了6万倍之多,林语堂的存款连本带息取出来,成了废纸一堆。
抗日战争期间,林语堂为国内难民多次慷慨解囊,还以每年720法郎的花消,收养了6个中国孤儿。
他还雇人为老家坂仔村民修学堂,买低洼田地挖大鱼塘,买田园,并且买台湾的甘蔗种苗、柚子苗、树苗给乡民栽种。信后的署名是林小德、林旺火、林生仔、林发仔。
林语堂教育女儿:“金钱藏在我们自己的口袋里,而不去帮助别人,那钱有什么用处呢?金钱必须要用得有价值,又能帮助别人。”
一个人。一个文人。林语堂的两面金钱观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