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日子
打睡袍上的结,女儿教他,他像个孩子一样耐心地学。半夜里掉下床,他爬不起来,静静地睁眼到天亮。
“爸爸,你怎么不喊我?”女儿心疼他。
“你白天要工作,我不想吵你。”
该来的总会来。1976年3月23日,林语堂大量胃出血,被送进医院急救,情况好转。三天后,心脏病突发。女儿们赶来,他半抬起手,像要抓住什么,用尽力气地喊了一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医生叫亲人们不要离开。
——打强心剂;
——肾功能失灵;
——脑部已经死亡,但心脏仍然跳动;
——心脏停搏;
——心脏恢复跳动;
——心脏停搏;
——心脏恢复跳动;
……
一连9次,他尽了最后的努力,无可奈何地放弃了生命。他赤裸裸地平躺着,只盖了一个单薄的被单,他赤裸裸地出生,又赤裸裸地去了。
这已经足够,身后的繁华或是孤寂对这位相信善良、怜悯和热情的老人来说,已经不重要。就如泰戈尔说:
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快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这小小的芦笛,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
在你双手的不朽的安抚下,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发出不可言说的词调。
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时代过去了,你还在倾注,而我的手里还有余量有待充满。
“文凭之程式,也由个人自定,印的也成,写的也成,写在连史纸上也成,写在茅厕里用的粗纸或信封上面也成。因为这文凭是最不要紧的事。”
—— 《谁最会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