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的林氏家教
,那天你问我为什么写作,我说我有话要说,你说你也有话要说。”玉如茫然地点点头。语堂认真起来,“做作家,最要紧的就是对人,对四周的事物抱有刚出生孩婴儿一般的兴趣,要有自己的体悟和看法。要不然,谁会听你说?你看,你就不肯多听周妈的话!你说,今天在车上淋了雨,感觉很痛快,你何不把这样的感觉写下来?真的写下来了,就是好文章。”
玉如按作家父亲“说真话”的原则写了篇小作文,讲周末去“灌音”的事。“灌音”就是对着麦克风讲话,录在片子上,回家用留声机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这很希奇,当然是她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兴趣浓厚的父亲所为。但是学校的先生不知道什么是灌音,说玉如胡编乱造,狠狠地批评了她。玉如很委屈,她本来想写上馆子“叫条子”,担心先生骂,改而写“灌音”,结果还是挨批了。她只能写,我有一个奇怪的爸爸。爸爸从来不骂我,他对我那么好,我真是喜欢爸爸。
星期六是林家看电影的日子。玉如刚刚满5岁,就获准上影院。第一次她哭闹着不肯进去。林语堂很耐心地问为什么,玉如含混不清地说:“你们……你们都有票,我没有。”
“你还小,不需要买票。”
“你们都有,我要和你们一样。”
林语堂想,凡事要求平等是好事,就依了女儿。翠凤不高兴,说这样子会把女儿惯坏的。
电影多半是外国片,有些似乎少儿不宜,玉如记下了她看完后的印象:第一,洋女人穿低胸的晚礼服,总要男人替她拉背后的拉链;第二,外国男女很喜欢亲嘴;第三,外国女人生气时会掴男人的耳光。
林语堂要自由,要天性,他要让他的孩子也像坂仔的野草一样,不经任何修剪地成长。
他讲故乡的神奇传说,教她们自然的美丽和奇幻。晚上,他把书房的灯打开,带着孩子们到花园里探险。蜘蛛网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他说,妈说,蛛网很脏,你们看,在花园里就一点也不脏。蜘蛛八只脚,看起来很可怕,织网却整整齐齐的,小虫子以为没有,飞过来就被网住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每一样东西,只要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发挥功能,就很美丽,你们要牢牢记住了。
玉如的脑门突出,别人取笑她是“凸头的”。她气急败坏地跑回家,一个人生闷气。林语堂安慰她,额头饱满是聪明的象征。玉如不信,父亲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堂接着说,宋代有个很有名的文人叫苏东坡,他的妹妹苏小妹就有个很饱满的额头。苏东坡笑妹妹,说她人还没进门,额头先进来了。苏小妹是个才女,将来你也会和她一样的。玉如这才破涕为笑了。
全家人到庐山避暑,晚上热得受不了,林语堂让翠凤弄了两床席子,和孩子们幕天而睡。庐山的夜景肃穆神秘,凉风习习,星星嵌在天鹅绒的缎子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得到。玉如和相如是第一次外出,很兴奋,睡不着,要拉着爸爸数星星。林语堂舟车劳累,困得哈欠连连,又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硬着头皮一颗颗地数。才数到30来颗,他就深入梦乡。女儿叫醒他,他猛地睁开眼睛又接着数。玉如泄气地说,好多星星,怎么也数不完!林语堂抚抚她的头,告诉她,宇宙之大,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人在里面,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东西。
山间多雨,雨越大,林语堂越兴奋。他率领娘子军到溪边放纸船,还一个劲地问,放纸船好不好玩,全身湿透好不好玩?
杨杏佛被暗杀后,林家被流氓监控了两个星期。多话的林语堂其间一直很沉默。流氓撤走的那个傍晚,天空下起了麻麻细雨,他披了件单衣,外出散步,玉如一路小跑,跟出来了。
“为什么大家都说妹妹长得真较粹(玲珑可爱)?我看不出她有什么较粹。”玉如不知道国事动乱,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