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儿童
!”我客气的说着。
“啊!”他仍在笑着,回忆实在是一样吓人的东西,悲愁的事,摸触不着了,而欢乐的事,却一次比一次鲜明。“你小时候呢?”他看了我一眼。
“我的童年跟你差不多,捉萤火虫,天天爬树,跟男生打架,挑水蛇,骑脚踏车,有一次上学路上还给个水牛追得半死,夏天好似从来不知道热,冬天总是为了不肯穿毛衣跟妈妈生气,那时候要忙的事情可真多——”我笑着说。“后来进入少年时代了,天天要恶补升初中,我的日子忽然黯淡下来了,以后就没好过——。”我又叹了口气,一路拉着床罩上脱线的地方。
“可是,我们的童年总是不错,你说是不是?”
“十分满意。”我拍拍他的头,站起来走出房去。“喂,你是台北长大的吗?”
“跟你一样,都算城里人,可是那个时候的台北跟马德里一样,还是有野外可去的哪!而且就在放学的一路上回家,就有得好玩了。”
“荷西,你们的老师跟不跟你们讲这些,什么儿童是国家的栋梁、未来的主人翁之类的话啊?”
“怎么不讲,一天到晚说我们是国家的花朵。”荷西好笑的说。
我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好笑,老师的话是对的,可惜的是,我不学无术,连自己家的主人翁都只做了一半,又常常要背脊痛,站不直,不是栋梁之材;加上长得并不娇艳,也不是什么花朵。浮面的解释,我已完完全全辜负了上一代的老师对我殷殷的期望。
多年来,因为自己不再是儿童,所以很难得与儿童有真正相聚的时候,加上自己大半时候住在别人的土地上,所以更不去关心那些外国人的孩子怎么过日子了。
这一次回国小住,忽见姐姐和弟弟的孩子都已是一朵朵高矮不齐可爱的迎风招展的花朵了,真是乍惊乍喜。看看他们,当然联想到这些未来的栋梁和主人翁不知和自己生长时的环境有了多大的不同,我很喜欢跟他们接近。
我家的小孩子,都分别住在一幢幢公寓里面,每天早晨大的孩子们坐交通车去上小学,小的也坐小型巴士去上幼稚园。
我因为在回国时住在父母的家中,所以大弟弟的一对双生女儿与我是住同一个屋顶下的。
“请问小朋友,你们的学校有花吗?”
说这话时,做姑姑的正在跟侄女们玩“上课”的游戏。“报告老师,我们的学校是跟家里这样的房子一样的,它在楼下,没有花。”
“老师在墙上画了草地,还有花,有花嘛,怎么说没有。”另外一个顶了她姐姐一句。
“现在拿书来给老师念。”姑姑命令着,小侄女们马上找出图画书来送上。
“这是什么?”
“月亮。”
“这个呢?”
“蝴蝶。”
“这是山吗?”
“不是,是海,海里好多水。”小朋友答。
“你们看过海吗?”
“我们才三岁,姑姑,不是,老师,长大就去看,爸爸说的。”
“你们看过真的月亮、蝴蝶和山吗?”被问的拚命摇头。“好,今天晚上去看月亮。”姑姑看看紧靠着窗口邻家的厨房,叹了一口气。
看月亮本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月亮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和传说,但是手里拉着两个就是在文具店的街外看月亮的孩子,月光无论如何不能吸引她们。
我们“赏月”的结果,是两个娃娃跑进文具店,一人挑了一块彩色塑胶垫板回家,兴高采烈。
父亲提议我们去旅行的时候,我坚持全家的孩子都带去,姐姐念小学的三个,和弟弟的两个都一同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三个大人,带五个小孩子去旅行?”姐姐不同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