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识
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你平常吃什么?上餐馆吗?”我问莫里。
“馆子太贵了,我买蔬菜水果吃。”
“肉类呢?”我又问。
“今天吃了很多。”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着又向我微微欠身道谢。
“你没有厨房,以后在十字港的时间请常常来这儿吃饭。”荷西友爱的对他说。
莫里微笑着,要说什么又没说,面上突然有些伤感的样子,我看那情形赶快站起来收盘子,一下就把话扯开去了。
饭后荷西将他海里海出来的破铜烂铁搬出来献宝,两个人又跑到阳台上去看荷西养的海龟。过一会莫里又把他整个的摊子从大背包里倾倒出来,挑了一大堆礼物要送我们。这么弄来弄去,已是深夜了。
送莫里回港口去的途中,我对他说:“莫里,我们下星期可能要搬家,下次你来大概是在新家了。”
“这么好的房子还要搬吗?”他不解的说。
“现在的公寓只有一大间,做菜的油烟味总是睡着了还不散,新找的地方有两间,厨房是隔开的,”虽然我很婉转的解释着,可是不知怎的觉得自己生活很腐败,羞耻,一下子涌了上来。
在莫里的指点下,我们开进了港口后面一条安静的狭街,三层水泥楼房,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床位出租”——,这就是莫里在十字港暂时的居处了。
冬天的夜晚仍是冻得人发抖,莫里一进门,我们就跳上车快快回家了。
“三毛,明天把我那件翻领毛衣拿去给莫里,差不多还是新的。”荷西突然说。
“他是穿得单薄,可是——”我沉吟了一下,不同意荷西的做法。
“他没有厨房,拿吃的去总还有个理由,分衣服给他也许会伤了人家自尊心,不好。”我说。
“我是诚心诚意的,他不会误会。”
“再说吧!”我还是不肯。
以后莫里没有再来过家里。
我只要做了肉类的食物,总是用锡纸包好,拿到莫里的摊子上去给他。
多去了几次,莫里不再客气了,见我远远的向他走过去,就会笑着猜:“是鸡肉?还是猪肉?”
有的时候,他也会买一包糖果,叫我带回去给荷西,我一样大方的收下叫他心安。
渐渐的,莫里的西班牙文越说越好,四周一起摆摊子的年轻人也熟了。
每当我三两天经过一趟时,莫里总是很欢喜的向我报帐,昨天赚好多,今天又赚了好多。买了新衣服,马上背包里抖出叫我看。
“莫里,钱多了存到银行去吧!”我劝他。
“反正摊贩执照还有二十多天就不再发了,存了又要拿出来麻烦,放在背包里一样的。”
“只能再卖二十多天啦?”我有些替他可惜。
“不要怕,这次赚了快合一千三百美金,省省用可以维持很久。”他十二分乐观的踢踢背包里藏着的钱。我见莫里的生活情形慢慢安稳下来了,不由得替他高兴,又看他交了一些新朋友,生意仍然很好,原本牵挂着他的心便也相对的淡了下来,以后慢慢的就不常去了。
新年来了,这一冬的开始对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当时因为一时的因缘,我突然拿起久搁的画笔,跌进画石头的狂热里去。
虽然我照样机械的在做家事,也一样伺候荷西,可是我全部的心怀意念都交给了石头。只要简单的家务弄完了,荷西睡觉了,我便如痴如醉的坐在桌前画画,不分白昼,没有黑夜,不眠不休的透支着自己有限的体力,可以说,为了画石头走火入魔,沉迷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知回头。
有一日,我辛苦画出来爱之如命的一批石头被工人当作垃圾丢掉了,这一场大恸使我石头梦醒,再觉得还有自己的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