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的丰收(2)
,连“四方冠盖商贾”也“裹足而不敢入省贬(杭州)之门阀』(吴农祥《赠陈士琰序》)。而在洪升的亲友中,又有不少人是在清廷高压政策下死亡、流放和被逮的。例如他的表丈钱开宗,就因科场案被清廷处死,家产妻子“籍没入官”;他的师执丁澎也因科场案谪戍奉天。再如他的好友陆寅,由于庄史案而全家被捕,以致兄长死亡,父亲陆圻出家云游;他的友人正严,也曾因朱光辅案而被捕入狱。这种种都不会不在洪升思想中引起一定的反响,因此,在洪升早年所写的诗篇里,就已流露出了兴亡之感,写出了《钱塘秋感》中“秋火荒湾悲太子,寒云孤塔吊王妃。山川满目南朝恨,短褐长竿任钓矶”一类的诗句。
当然,另一方面的事实又证明,洪升并没有非常明确、非常强烈的反清思想,但与兴亡之感拌和在一起的不满情绪则是经常流露的。在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方面的许多痕迹。
唐朝的故事,清朝的现实,洪升并不愿意在这两者之间作勉强的影射。他不愧为一位杰出的历史剧大师,他所追求的是一种能够贯通唐、清,或许还能贯通更长的历史阶段的哲理性感受。这种感受带有横跨千年的普遍性,但在戏剧之中又只能通过审美的方式表达出来。因此,洪升选中了几位艺术家,来述说这种感受。乐工雷海青和李龟年就在戏中担负起了这一特殊重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就是洪升的化身。洪升表述自身感受的直接性,也就是通过这两位艺术家的形象来实现的。
在我们将要谈到的孔尚任的中,另外两位艺术家———柳敬亭和苏昆生,也将占据特殊的地位。后代剧作家要让剧中人来传达自己心意的时候,最合适莫过借重于剧中艺术家的形象,共同的地位、职业,共同的见识、情怀,更重要的是,共同的审美眼光,使异代的艺术家产生一种可以互相借代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洪升和孔尚任都看到了,并且成功地利用了。
中勇敢的艺术家雷海青当面痛斥安禄山的这段唱词,应该是包含着洪升本人的一些心意的:
稗只恨泼腥膻莽将龙座弇,癞蛤蟆妄想天鹅啖,生克擦直逼的个官家下殿走天南。你道恁胡行堪不堪?纵将他寝皮食肉也恨难劖。谁想那一班儿没掂三,歹心肠,贼狗男,平日价张着口将忠孝谈,到临危翻着脸把富贵贪。早一齐儿摇尾受新衔,把一个君亲仇敌当作恩人感。咱,只问你蒙面可羞惭?
相比之下,白发老人李龟年在《弹词》中的大段抒发,更能体现洪升的感受,反映他历史的理性精神。本身不包含戏剧性情节、只是一味陈述往事的《弹词》之所以能成为中国戏剧文化史上的重要片断,也与此有关。李龟年,当日繁华的参与者,后来世态的目睹者,今天成了一个历史的评判者、记述者。他本人的形象,就凝聚着一代兴亡,『一从鼙鼓起渔阳,宫禁俄看蔓草荒。留得白头遗老在,谱将残恨说兴亡。”他从一个接近皇、妃的内苑伶工,沦落为一个近乎行乞的卖唱艺人,因此,他对历史的述说和评判是带有深切的感情的。作为一个艺术家,他描摹情事精细入微,概括史实凝练生动,把客观评述和主观情感溶于一体,这一切,都恰如洪升自己。至少,李龟年是洪升自身意念的直接宣泄渠道,洪升通过他,把李、杨的爱情与一代兴亡紧紧地联系起来,化作一声苍然浩叹。
总之,中饱含着兴亡之感的社会历史背景的刻画,比李、杨爱情的描写本身更能接通清代,因而这种刻画也就承载着李、杨爱情,使从整体上对洪升的时代产生了现实感应。对于清代来说,这无论如何是一种不祥之音。它只能聚集起现实生活中更多的关乎兴亡的浩叹,而不能成为封建盛世的点缀。不能简单地论定洪升在幻想着明室的复兴,不,并无提供这样的信息。洪升以一个艺术家对于时代气氛的敏感,在剧作中敲响了封建时代的晚锺。我们在中已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