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的黎明:狂飙为谁从天落
6年袁世凯要称帝,1917年张勋要复辟,这些“壮举”并非是毫无民意基础的纯闹剧。拥护帝制的壮士中,不乏辛亥革命的功臣。曾经被视为激进党的康有为,此时却大力宣传要把孔教定为国教、列入宪法。在失去了皇帝的人心惶惶中,人们对心中的皇帝的依赖变得更急迫、更虔诚了。陈独秀在《旧思想与国体问题》一文中说:“腐旧思想布满国中,所以我们要诚心巩固共和国国体,非将这班反对共和的伦理文学等等旧思想,完全洗刷得干干净净不可。否则不但共和政治不能进行,就是这块共和招牌,也是挂不住的。”
针对各地兴起的祭孔读经热潮,“五四”新文化运动集中锋芒批判了这股逆流。最早反对把孔子学说定为一尊的文章是易白沙的《孔子平议》,随后更多的人投入进来。
巴金和茅盾等人的小说里,描写过“五四”时期闭塞保守的四川人文景观。就在此时的四川,却产生了一位大名鼎鼎的批孔急先锋,他的名字叫吴虞。
吴虞(18711949),字又陵,四川新繁人。他1906年留学日本,回国后在成都任教。《新青年》最初发行到成都时,只有5份,吴虞和他的学生各买了1份。
吴虞深深地为《新青年》所吸引,积极投身这场文化变革。他发表了《家族制度为专制主义根据论》、《儒家主张阶级制度之害》、《辨孟子辟杨墨之非》、《对于祀孔问题之我见》、《吃人与礼教》等文章,对封建旧文化旧礼教进行严厉的批判。他说:
二十四史,徒为帝王之家谱,官吏之行述,陈陈相因,一丘之貉。……知有君主而不知有国家,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恢张君权,崇阐儒教;于人民权利之得失,社会文化之消长,概非所问。历史即为朝廷所专有,于是舍朝廷之事,别无可记。
呜呼!孔孟之道在六经,六经之精华在满清律例,而满清律例则欧美人所称为代表中国尊卑贵贱阶级制度之野蛮者也。
天下有二大患焉:曰君主之专制,曰教主之专制。君主之专制,钤束人之言论;教主之专制,禁锢人之思想。君主之专制,极于秦始皇之焚书坑儒,汉武帝之罢黜百家;教主之专制,极于孔子之诛少正卯,孟子之拒杨墨。
吴虞犀利地指出了儒教与专制的关系,特别对封建统治者借作护命符的孔子学说进行了勇敢的质疑和批判,打破了封建圣人的偶像,因此被胡适称为“四川省只手打孔家店的英雄”。
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中的“南陈北李”,都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李大钊(18891927),字守常,河北乐亭人。他发表的《孔子与宪法》、《自然的伦理观与孔子》、《乡愿与大盗》等文,反对把孔教列入宪法,指出儒家“三纲”是“历代帝王专制之护符”,是“专制政治之灵魂”。但同时李大钊说明:“余之抨击孔子,非掊击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也。”
其实这是新文化运动先驱们的共识。他们都认为孔子本人在历史上是圣哲,是伟人。陈独秀曾规劝青年要以孔子、墨子为榜样,吴虞也说过孔子是当时之伟人,李大钊说孔子是其生存时代之圣哲,其学说亦足以代表当时之道德。还说孔子如果活在今天,会创造出新的学说以适应现代社会。可见他们并非像今天一些无知学者凭空想象的那样全盘否定孔子,而是认“五四”为孔子的许多思想不适应于今天,并且儒家只是百家中的一家,不能定为一尊,陈独秀、易白沙、吴虞等人都很推崇墨子的思想。在“五四”先驱的意识里,国学的范围要比孔学的范围大得多。在今天,特别应该纠正的是,“五四”时代并没有“打倒孔家店”这句被后人误传的口号。实际上“五四”新文化运动是由多种思潮组成的,有比较激进的,例如《新青年》,有比较保守的,例如学衡派,但学衡派也是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