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星沉(1966—1970 三十一到三十五岁)
版一次,并续登二次。可是还是言而无信。这事引发我到“法院”告了曹圣芬,法院是国民党的,当然告不成。
广告出情况后,印书接踵而至,11月9日,情况来了。发生在台北雅江街三十五号装订厂,跟我共患难的陈平景有记录如下:
……五点五十分左右,二分局派行政局员娄(山东人,济东蓬莱,后查出名娄振岳)率彪形大汉四人(后始知其中一人姓那,又一人姓单。然不露面者,不知几人,居民围现状至热闹),着便衣,找敖之,告以上级命查禁《乌鸦又叫了》及《孙悟空和我》二书。时左已将《孙悟空和我》约千五百本包好装在板车上,正拟运出。
敖与娄均态度平静,敖之谈笑风生,颇见功力也。然厂主林某因事出仓卒,且无经验,顿时面如土色,喃喃喊苦。
六时半二分局长郑(福建人,后查出名郑文杰)来,人矮、着西装,状颇文雅。详讯印书情况,及奉命查禁之情形(只说上级,未说内容)。又市警局派黄某(福建人,认识柏杨,管书刊查禁的)来,红色警车来三次,拉走已上车之《孙悟空和我》及已装订未装订已叠未叠里封外封等,又拉走《乌鸦又叫了》全部未装订、里外封及海报。嗣因警车太慢,分局长下令雇一板车来。时张、左均离开,敖及平景与之周旋焉。
敖嘱平景外出一次……
八时郑命三警员继续搜查工厂,请敖之到警局谈,敖说:“我的朋友陈先生还要上课,他可否先回去?”郑不准,共到二分局。
九时吃了四菜二汤。市警局副局长来,只一露面。郑局长介绍“这是李先生”,与在吃饭之敖之打招呼。
旋由娄讯敖之,至十二时十分。郑在分局长室与市警局副局长闭门而谈。工厂林厂主十一时偕三警员来,手抱剩余之书及纸等,在分局长室密谈。林太太抱小孩来,敖之说你丈夫不出来,我绝不走,请放心(林十二时离开分局)。
十二时二十分离开二分局,共抵家,筋疲力尽矣!
到了第二天,装订厂四面警卫重重,对面且有便衣二人监视,当是警备总部政工人员。声言不准带走任何东西,林厂主恳求我们离开,我们觉察到所禁之书,绝不止于昨天那两本。傍晚幕后人曝光,警总政治部李中校等二人出面,邀我一谈。李中校即李国谨,此人握手时如瘫痪病人、手软如棉,一点力量都不用,十足政工嘴脸,先使人了自指掌。他通知我,《李敖告别文坛十书》中,《乌鸦又叫了》、《两性问题及其他》、《李敖写的信》、《也有情书》、《孙悟空和我》。《不要叫吧》等六本书全被查禁;《妈离不了你》、《传统下的再白》、《大学后期日记甲集》、《大学后期日记乙集》在涂掉蝴蝶页及封底后,可以发行。我问他如何涂掉?他说用大橡皮印沾黑颜料盖上去就可以了。后来我如法去盖,他又改口不同意,因为盖得不够理想仍有字迹透出,读者还是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而所谓上面的字,不过《李敖著作十九种》的书名而已!最后他同意的条件是撕掉蝴蝶页和封底,才准放行。我当时因读者来预约,无法应命,十本书能给读者四本也好,只好同意。这次告别文坛十书,出得如此狼狈,使我对读者实难交代。直到十三年后我复出,我才对向我“归队”的读者表示,我愿此生赠送我自己出版的所有的书,以为补偿,但读者很体谅我的处境,他们当年花了二百元预约,绝不好意思没止境地收我自己出的书,所以送了一阵,也没人计较了。
我“读书破万卷”,从没见到古今中外有国民党这种动辄在装订厂抢书的“德政”。一般干涉意见自由的当局,方式有二:一种是预防制,包含(一)检查制、(二)许可制。(三)保证金制、(四)报告制。另一种是追惩制。按照国民党自订的法条,对报纸杂志的出版,采用预防制中的许可制,兼采追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