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口诛(1993— 五十八岁至今)
够放开胸襟,容忍异己,忘记怨仇,固然可博得君子坦荡荡的赞赏。但过分迁就类似李敖这种人,除了给人有欺善怕恶的印象外,还给人有额顶的感觉,对章孝慈及他先辈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
正如李敖自己所说,章孝慈请他教书,正是引狼入室。足见吾兄不辨禽兽,去孟子诛杨墨远矣!台大近日调查哲学系事件,我有一信给陈维昭,副本附上,可见我火气之盛。
来到东吴,独步后山,独通书库,山林与学术之乐,他人不知也。独乐之时,心想大江东去,垂老入吴,此皆章孝慈破格“引狼”之功,如不被解聘,此生或将终老干斯。窃笑之下,不禁神驰。此问
孝慈校长大好
李敖1993年10月27日
黄宏成下周去服兵役,一年后回。
章孝慈收信后还不死心,又来电话亲邀,我还是拒绝了。我不参加音乐会的真正理由是我不去“中正纪念堂”,但我不愿伤他心,故不说理由,这是我为人又守原则又细心之处。一如章孝慈到我家来,我事先请我母亲到街上去玩一样。——为了他自幼失母,我不愿他看到我家有老母,以免使他看了难过。我愈老愈不好交友,但一旦成为我朋友,我总是很古典很旧式地与朋友交,我也欣赏“深情哪比旧时浓”的那种年长于我的老哥更是老派作风。我的好友施珂大哥、陈兆基、江述凡、元丰瑜等等,都属此类。我的同乡吉垦者派之尤,老友韩昭先也同属此类。李世振常常向人说;“你们别以为李敖是个‘新家伙’,从他身上,你可以看到比我们还多的叫日道德’!”我觉得李士振的观察角度,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角度。我在东吴上课,旁听的张泉增,海军上校退伍,好学不倦,向我执“旧道德”的弟子礼,我说“泉增兄你跟我同岁,不要这样称呼”,他坚持不肯,老派得令人赞叹。我久更忧患,曾声言:“新朋友不交,老朋友遇缺不补。”乃有感而发也。有一次在程国强家与张光锦会面,光锦抱怨说:“我们是一中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二三十年不见人?”我说:“光锦呀,我上次见你,你是少校;现在你是中将。我这问题人物若见你见多了,你还升得了中将吗?”章孝慈算是我的新朋友,——“三顿饭的朋友”(即他请我吃了两顿,叶明勋与人为善,为贺孝慈与我的东吴之缘,请大家吃了一顿),两人并无深交,但他有胆量和度量,还有超人的眼光,请没人敢请的李敖到东吴,使我得以展开笔伐以外的口诛大业,在他不幸因公殉“植”(植物人)之际,捐之以款、援之以手,岂不正是侠骨柔情者所应为的么?相对的,以章孝慈朋友自居的秦孝仪,没看到他捐过一块钱,反倒出来搅局,信口雌黄拍卖物品的真伪,这种货色,自然被我一状告到法庭。为了他捏造历史败坏学风,我特别以论文加以纠正,拟刊东吴历史学报,系主任王庆琳同意我原文照登于先,却又要求我删除批秦文字于后,被我拒绝,我一方面抽回论文,一方面向系中老师们问卷调查,1995年2月13日,我写给他们每一位说:
东吴大学本有它声援言论自由的历史学风,这由“苏报案”前国学大师章太炎能被东吴请来讲学可以为证。虽然这一学风,几十年来被国民党消灭已尽。章校长请李敖来东吴,从不讳言以李敖为样板,用心至明。如今竟发生为蒋介石徒子徒孙秦孝仪大布禁网,箝制“宪法”第十一条言论。讲学、著作及出版之自由,这真是东吴大学的耻辱、东吴大学历史系的耻辱,也是整天以“直笔”教学生且以“直笔”自勉的历史系老师的耻辱!
为免系中老师同受不白,我特写此信,挂号寄上,请求就有否介入“删除李敖批评秦孝仪一段”之事惠赐回件,以便统计,公布大名。届时介入者可显其光明正大、敢做敢当;未介入者可证其事不关己、一清二白,这样问卷,谅蒙首肯。
问卷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