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红玫瑰
它们即使凋谢,余香仍令人陶醉,
但是玫瑰的芬芳却是痛苦的,
对他来说,他却喜欢玫瑰。
不错,我最喜欢玫瑰,可是我却不愿再看到它,它引起我太多的联想,而这些联想对一个有着犬儒色彩的文人,却显然是多余的。
在玫园主人热心经营他的园地的开始,他收到我这棵早调了的小花,我虽一再说这是我送给他的礼品,他却笑着坚持要把它当作一裸quot;寄生物quot;。费了半小时的光阴,我们合力把它种在玫园的墙角下,主人拍掉手上的泥巴,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宣布他的预言:
quot;佛经上说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我们或许能在这棵小花身上看到几分哲理。明年,也许明年,它仍旧会开的。
烟雾已渐渐消失,我从往事的山路上转了回来,主人走到桌旁,替我接上一支烟,然后指着窗外说:
quot;看看你的寄生物吧!去年我就说它要开的,果然今年又开了。还是一朵,还是和你一样的孤单!quot;
望着窗前低垂的暮色,我站起身来,迟疑了很久,最后说:
quot;不错,开是开了,可是除了历史的意义,它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呢?它已经不再是去年那一朵,去年那一朵红玫瑰谢得太早了!quot;
(后记)
一九五○年六月九日,我正在新化附近服役,突然接到Rosa给我的信,定了题目--《红玫瑰》,叫我写一篇散文送她。六月十四日我写好寄出,后来才知道被她修改几个字,发表在《台大四十八年外文系同学通讯》里了。退伍后我又把它稍加修改,发表在一九六一年四月六日的台北《联合报》副刊。现在我又改几字,收在这本小书里。追想起来,这篇文章前后被她改了一次,我改了至少六次。
如今Rosa已去美国,已经形同隔世了。我怀想这个使我眷恋不已的小女人,愈发对这篇文章另眼看待。就文章论,它是我少有的一篇不说嘻皮笑脸话的作品,许多朋友读了,都觉得它有一种阴暗苍茫的气氛,认为这quot;不太像李敖的风格quot;。
今晚深夜写这篇(后记),心情多少有点儿沉重,我抄出三年前意译的一首浩斯曼(A.E.housman)的小诗(曾经抄过一份送给Rosa的),用它来表达我内心的隐痛(一九六三年五月二十二日晨三时半)。
死别You smile Upom Your Friend today
久病得君笑,You smile upon your friend today,
沉疴似欲除;today his il1s are over;
万语逢重诉,You o the lovers say,
余欢若云浮。And he lover,
意转何迟暮,Iis late to e to smile,
慰情聊胜无:But better late than never:
生灵未忍去,I stle while
柩马立踯蹰。Befor I die for ever.
一九六○年七月十九夜改稿。
quot;慰情聊胜无quot;是改写陶渊明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