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何所得?我何所失?
伸到别人口袋里的小偷被逮了个正着,浑身冒汗,满脸通红,脑子一片空白。
知青进屋后坐了下来,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我也只得陪着笑脸同他们打招呼。再偷眼望望炕上的香烟,那是我最糟的一场恶梦,嚯,它们不见了!严用被子把它们盖了个密不透风。谢天谢地,我得救了!过了一小会儿,我站起来和他们说再见,这回笑得很轻松。这之后,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严不但同意给我转户口,连两年前探亲假的路费都给我报了销。我大喜过望,终于把事情办成了。等我回去,我的户口就会迁人河北省的省会石家庄,现在我父母都刚刚调到那里工作。下一步我们再想办法打回老家去,不管大炮还是手榴弹,能用上什么用什么。加上父亲的关系,母亲的指点,我自己的努力,以及现在得心应手的一套理论和实践,我想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不在话下。我心中自有一把万能钥匙,不论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后门,打开它,昂昂然登堂人室,在中国这个社会里如鱼得水,无往而不利。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袁,我最看不起的人。现在我又比她好到哪儿去呢?瞧瞧我自己!为了达到目的,我什么卑劣的事不愿千?哭也好,笑也好,天真或坦诚,愤怒或喜悦,什么表情做不出?甜言蜜语,送礼行贿。如果我有先见之明,料到日后我会变得这般俗不可耐,我何必当初不走袁那一步,直接回北京呢?当我为学到这可恨的逢场作戏的“知识”而暗暗得意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我的纯真,失去了二姨教给我的志气。我放弃了道德原则,放弃了做人的尊严。我变得面目全非。一旦走到了这一步,想回头都不容易。如果说这是我为了在这个世界上进取必须付出的代价,也许真有些不值得。然而如果社会就是一口大染缸,谁又能披一身白纱从里面走出来呢?
半个月过去了,我即将永远告别凉水泉。不期然而然,我的心头掠过一种莫名的留恋。我会一连数小时四处漫步,试图把这儿的一草一木刻在记忆中。朋友们则没这么好的心境,他们讨厌这鬼地方。老宋一如既往,坚决不谈朋友。丽雅爱上了一个上海小伙子,他们相爱了好几年,直到他上大学才分手。
方有时和我一起散步。她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和上海郊区崇明县的一个农民结婚。这是她父母的主意,籍此调回上海。但崇明毕竟不是上海,方又不愿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起生活,我们左右盘算,究竟是留在这儿还是嫁陌生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我认为她既然声称不再会爱上这儿的任何人,莫若横下心来选择后者赌一赌。她果然这么做了。
方的户口于是转到了崇明,后来她进纺织厂当了工人。80年代她给我来信,说她这辈子陷于这样的婚姻,做这么一份工作,再无其它奢望,唯一的想头就是将来儿子会有出息,过得好些。我读了信,不由责备自己为最好的朋友出了个馊主意,谁料得到3年之后所有的知青都能返城呢?方也许能在上海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嫁一个心爱的人。
我的男朋友周对我的一去不复返又能说什么?他说他为我高兴,也许是真心的,也许不是。怎么说都已经无所谓,我们彼此的爱与不爱也无所谓。俗话说“情势比人强”,我们所处的情势决定了我们的爱情只能是当地人说的“谎花儿”,鲜艳一时,不久就被风雨无情地吹落,结不出一点儿果实。
其实凉水泉大部分知青的爱情故事都以分手告终。1979年,大批的知青返城,上山下乡运动土崩瓦解。恋人们挥泪道别,劳燕分飞。即使是同一城市来的知青最后也分道扬镳。有些人进了大学,其他的做了工人、营业员,或干脆在家待业。在农村,我们大家都是知青,一般命运,回到城里,便高低立现。
周在我离开凉水泉后一年后和香结了婚。知青回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