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零九天
一个贸易公司的经理。是有些家底的。看样子她过得很好。
就在那次聚会上,他发现自己得到了解脱。身心愉悦。
想起往事不再是负累。有时候他会把他们的往事一件件拖出来在脑海里过滤和咀嚼。的确是曾经有过一些幸福的瞬间。但那些幸福就和痛苦一样,已经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感觉。
他想,他惟一对自己满意的地方是,他想起幸福比想起痛苦的时间多。
2 小恩和日出
是在网上邂逅乔小恩。他26岁,她25岁。他在北京,她在上海。他刚从一家网络公司跳槽到IBM。她在家里画图纸,设计布料上的图案。
每天的交会点是等他在中午休息和下班之后聊天。有时候在公司,有时候在家里。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是整晚。因为放松的缘故,他发现自己身上还有着幽默的特质。更多的时候,他是她的听众。他们使用麦克风,E-mail,OICQ,发送彼此的照片和喜欢的MP3,图片。去网站做心理测验题。
彼此的生活还是隔绝的。他对她一无所知。虽然知道她有一只叫tokyo的很喜欢的旅行包,她曾带着它走南闯北地去旅行。知道她养过一只叫King的小杂种狗,失踪了很多年。
5月的时候,她问他要了手机号码,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她要去湘西旅行,问他有关路线的问题。他们都是自助旅行爱好者。他把他薪水的大半都用在了旅行上。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那种天真的幼童般的声音。南方的甘甜缠绵的口音。说普通话的时候咬着舌头,该卷舌的不卷,不该卷的一个劲卷。他说,去,去把你的舌头熨熨平。
她说,你神气什么呀。不就是北京人吗。神气活现的。
她让他跟她说南方话,叫他把“你”的发音发成“侬”。把“晚饭”叫成“夜饭”。这样的一点点语调差异也成为他们在电话里一打两个小时的乐趣。其实只不过听着对方说说话。
两个星期后的凌晨,她打电话给他,气喘吁吁。她说,我现在在山顶。刚才爬山的时候,下过雨之后路滑,差点摔下去。一边又恬不知耻地笑。她说,我差点死掉哎。
是在那么远的地方给他打电话。他虽然睡意浓重,还是在床上裹着被子爬起来。倒了一杯咖啡,干脆不睡觉了。她说,你等会儿啊,你等会儿,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在看日出。
电话里静止了差不多10分钟,只听到嘈杂的声音。他喝着咖啡,点了一支烟。觉得心里很暖和。
然后她惊呼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她说,太阳像心脏一样完美无缺。K。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你就能看到。
3 用了很久的东西不能丢
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你就能看到。
人群开始骚动。航班到了。他挤到栏杆前面,看着空荡荡的灯光明亮的机场大厅,一大群神情疲惫的夜机旅客潮水一样涌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她。她也穿着仔裤和球鞋。一件橘黄色的蕾丝棉衬衣。披挂着废铜烂铁的项链和手镯。脸上有山茶一样浓艳的妆。她看到他,对他挥手,吹口哨。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里的凝滞。众人侧目。
这个肆无忌惮的小女人。他在心里低低咒骂。
她站在传输带边等行李跳出来。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无法靠近。他一直凝视着她。她在打哈欠。她在走动。她揉眼睛。她比照片上更邋遢更漫不经心。
她一共带来5个箱子。从台灯,瓷杯子,棉布碎花枕头,睡衣一直到仙人球。
他说,大衣呢?
箱子超重太厉害,我丢在机场了。
你为什么不把枕头丢掉呢?
用了很久的东西都是不能丢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