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冷,再加上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点的衣服了,让人更加寒冷。那时候我们的个子一个劲儿地长高,可是买不到衣服穿,所以我们的样子都糟糕透了。雪融化了,地上泥泞不堪,冰冷的水渗进了靴子里面。雨珠夹着雪粒打在我们的脸上,我和男孩子手拉着手走着,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再看那个男孩子也在抽搭着鼻子。我觉得更伤心了,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落在脸颊上,周围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只有眼泪是热乎乎的。最后,我和男孩子一边走着,一边呜呜大哭,就这样一路走向洗足池附近的洗足教堂。在大井町铁路线的路口那里有一个警察亭,站在门口的一个警察看到我们,厉声喝道:
“喂,你们!你们哭什么!”
我吓得心里怦怦直跳,努力鼓起勇气,说:“因为太冷了。”男孩子抽搭得更厉害了。于是警察对我们说道:
“你们想一想,前线正在打仗!你们能因为天冷一点就哭吗?不要哭了!”
我们止住了哭声,警察又接着说道:
“行了,走吧!不就是冷一点吗?不要哭了!”
那时候,我知道了“对战争来说,哭是没有用的”。所以,从那以后,在战争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哭过。那天和我手拉手的那个男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呢?冻得僵硬的两只手拉在一起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可是50多年已经过去了,那个男孩子还记得那一天的事情吗?
站在掌声中,我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够这么自然地站在人们面前?”
说来也许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站到大家面前干什么了,那样我会非常害羞。如果是在朋友们之间玩玩笑笑,或者站在地上比较高的地方说话,我是非常喜欢的,可是一旦让我站到学校礼堂的台子上之类的地方,哪怕只比平地高一点,让我“表演点什么”的时候,那我就绝对不行了。
有一天,巴学园的校长先生想出一个好主意,就是中午大家围成一圈在礼堂里吃饭的时候,让一个人站到正中间说些自己喜欢的话题。先生根据自己在国外生活的经验,认为今后孩子们有必要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想法清晰地、自由地、毫不拘谨地表达出来,所以先生和孩子们商量:“我们来试试这个吧!”我们都觉得非常有趣,大家十分赞成。说是“大家”,其实全校学生总共也就50人。我们班级有9个人。我决定要说《公主和王子》的故事。那时候,我觉得把自己喜欢的公主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并不是讨厌的事。无论是擅长表达的孩子,还是不善言辞的孩子,每天轮流站到大家面前说话。我很喜欢这样做,自己讲了好几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要我站到台子上做什么的时候,我就会紧张不安。校长先生有一天让我站到台子上,说:“来,唱一首歌怎么样?”我非常喜欢校长先生,想尽量顺应先生的意愿,所以就站到了台上。唱的歌就是当时大家都学过的那首《故乡》,开头就是:
“追逐小兔子的那座山啊……”
校长先生弹起了钢琴,我准备开口唱了。可是我只发出了“追——”这一声,无论先生怎样为我弹着前奏,努力使我容易开口唱,我都只能发出“追——”的声音。这个“追——”就是“追逐小兔子”的那个“追”。一连试了好几回,我拼尽全力却只能发出“追——”这一声,简直像是呻吟一般。终于,先生只好放弃了想让我唱歌的努力。
如果先生看到现在的我,他会说些什么呢?先生所见的我,是那个只会哼哼一声“追——”的可怜的小女孩。但是,先生的话一定会让我更加自信。先生对低年级的我每天都要说好几遍: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