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斯诺勃利先生指挥的德莱斯汀乐团的演出,也许我就不会想起自己是因为贝多芬的缘故而创立聋哑人剧团的吧。
另外,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和我还有一个因缘,那就是如果没有第九交响曲,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我的父母就是在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的音乐会上相识的。当时父亲是新交响乐团(即现在的N交响乐团)音乐会的主办者,母亲则是东京音乐大学(那时称东洋音乐学校)声乐系的学生。再稍微扯远一点。人们经常会产生疑问:为什么在日本总是到了12月份,也就是年底的时候,音乐会上就要演奏第九交响曲呢?其实这一做法是由我父亲首倡的。我曾经问过他,原来竟是出于一个非常令人同情的理由,现在的音乐家可能都不愿意相信。简而言之,当时日本的音乐家都非常清贫,尤其到了年底,不得不买过年的年糕,身负债务的人也不能不还债,总之,很需要钱。那时候如果举办音乐会的话,演奏第九交响曲就一定能够卖得出门票。因为第九交响曲中有合唱的部分,这一点太重要了,当时只要对各个音乐学校的学生们说一声,他们就会免费来参加合唱。即便不是父亲他们那个时代,我在音乐学校上学的时候,也曾经被邀请去参加过好几次合唱,当然也是没有报酬的。据父亲说,学生们不仅不要报酬,他们还会对自己的父母、亲朋们说:“我要在日比谷会堂演出。”所以会卖出很多门票。一个人只要帮忙卖出几张,会堂的坐位就满了。所以,能够救急的第九交响曲总要放在最困窘的年底来演出。如果我们国家能够对文化事业伸出一点援助之手的话,第九交响曲也就不必非得放在年末演出了。所以在国外,第九交响曲能够在人们喜欢的任何时候演出。
再说我妈妈为了参加合唱,和大家一起来到了日比谷会堂。那一天,妈妈穿着自己亲手编织的深绿色毛线衫和裙子,戴着绿色的帽子。妈妈那时候非常漂亮,从事电影事业的作家川口松太郎就曾经数次邀请她做演员。漂亮的妈妈穿上手织的绿色洋服,一定更加动人,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而另一方面,爸爸当时被称为“日本的海因兹”,是天才小提琴家,而且十分英俊。妈妈站在合唱团高高的台阶上,当然能够看清楚位于乐团最前面的爸爸。不过,爸爸能够从合唱团的众人之中发现妈妈,倒的确很让人佩服。而且爸爸还是近视眼呢!
这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神灵的指点吧?这一天两人相识了,以后开始交往,再后来就结婚了,不久就生下了我。所以我听到的第一首催眠曲就是《欢乐颂》。我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唱:“欢乐女神,圣洁美丽……”可是,也许妈妈的发音不太正确吧,也可能是我小时候听得不准,反正我用德语唱的歌词仅仅是发音接近,但很不准确,每当我唱这首歌的时候,芥川也寸志先生就会哈哈大笑,直笑得落下眼泪来。
不管怎么说,我是在《欢乐颂》中长大的,这真是非常幸福。在柏林墙被推倒之后,我去了东德,到歌词作者席勒的故居凭吊过。席勒的故居比想像的要小,但我在那里再一次体味歌词的含义“在你温柔翅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感觉非常幸福。
柏林墙被推倒的时候,由伯恩斯坦指挥的交响乐团演奏了第九交响曲。这一举动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由此可以看出这段歌词的重要性。
如果贝多芬没有写出第九交响曲,也许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我一边对德莱斯汀乐团的演出报以热烈的掌声,一边在心中祈祷:但愿21世纪中,真的会“人们团结成兄弟”!